荒原雪 第二十章(第2/4頁)

風砂不再說什麽,回身急步走了開去,一邊走,一邊卻輕聲道:“我以後會記著你的。再見。”她頭也不回地舉手輕輕擺了一下。

手背上那一彎齒痕清晰可見。

那道傷痕,會讓他們永遠記得彼此。

任飛揚沒有說什麽,只負手握劍看她匆匆離去。他明朗的眉宇間,泛上了一種說不出的無奈與痛苦——這也是他以前的二十多年中從未感受過的。

這幾個月來的一切,比過去二十多年的經歷更多更復雜,讓他急速地懂得了一切。

他真正長大了。

他在短短的幾個月內,由一個飛揚跳脫的少年成長為一名深沉睿智的江湖劍客。

然而蛻變的痛苦,也是旁人無法了解的。

突然間,仿佛心裏的種種情緒壓抑到了極點,他忽然仰天長嘯!

嘯聲中,反手揮劍,背後水榭被劍氣斬為兩半!

火一般的披風高高揚起,長發一綹綹吹散開來,可他目光卻在一瞬間急劇冷卻——冷得仿佛是亙古不化的冰雪,蓋住了他平日朝氣勃勃的眼睛。

從此,他的心也將被冰封在這千年的冰川之下了。

風砂離去之時,沒人看見那滿眼的淚水,在她轉過身後才如雨而落。

“告訴靖姑娘一聲罷,我也該走了。”在轎內,風砂輕輕嘆了口氣,吩咐轎夫將交織直接擡往緋衣樓去。

暮色已降臨了。當風砂推開阿靖臥室的門時,卻發覺她並不在室內。

風砂正準備退出去,突地聽到密室中傳來一絲歌聲——那是女子的歌聲。

阿靖從來不唱歌,那麽這密室之中的女子又系何人?阿靖不是說過,這密室只有他與蕭憶情才能進入嗎?風砂不由想起了近日樓中私下的傳言。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忽然轉身,推開門進入了密室!

室中一舞方休,一襲白衣的夕舞如天鵝般俯身伏在毯上,柔順光亮的黑發,披滿了整個背部。身著白狐裘的蕭憶情斜靠在軟榻上,手中托著一樽美酒,靜默地看著。

見她突然進入,他神色一絲不動,反是地上的夕舞輕輕地驚呼了一聲。

“讓她出去——蕭公子,我有話跟你說。”風砂靜靜指了指夕舞,對蕭憶情道。口氣不容反駁。

蕭憶情這才擡頭,淡淡看了她一眼,對夕舞道:“你先出去。”

夕舞吃驚地看了風砂一眼,退了出去。她不明白,居然有人敢以這種命令語氣對樓主說話,而樓主居然也服從了!

這個女孩……似乎和靖姑娘一樣兇。

門合上之後,室內只剩下了兩個人,只有爐火在靜靜燃燒。

“你說吧”,蕭憶情開口了,語氣溫文而又霸氣。他微微眯起了眼,看著面前這個近日來和阿靖走得很近的女子,目光更加冷銳,一字一頓:“如果你說的我認為不值得一聽,那麽,你便會為方才居然敢對我這樣說話而付出代價。”

沒有被那樣的話嚇倒,風砂只是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直視著他,冷冷道:“看得出,你有很嚴重的癆病,本活不過二十歲。”

蕭憶情毫不意外地點頭:“是,葉醫生。但我今年卻已經二十四了。”

“是麽?那你也一定忍受了相當的痛苦,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來延長你的生命。”風砂略微有些吃驚,作為一個醫者,她無法不對這位病人的生命力表示驚嘆,“而且,你一定日日夜夜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之下,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

蕭憶情臉色不變,然而嘴角卻有了一絲不以為意的冷笑,看著窗外,淡淡道:“可笑,你還是第一個把我看成一個真正病人的人……但你說錯了——我不畏懼任何事,包括死亡。”

“不!你怕的!”然而,不等他說下去,風砂的口氣卻驟然一變,第二次截斷了聽雪樓主的話,沖口而出,“或許以前你不怕,但是遇到靖姑娘以後你還能說你不怕麽?——是不是正因為這樣,你才不敢直面自己真正的內心?”

蕭憶情手一震,目光驚電般地落在她臉上——那一瞥之間,有震驚,有疑慮,還有惱怒和殺氣!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仿佛是抓住了袖中那一柄令天下震懾的夕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