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外傳·織夢者 海的女兒 三、諸神的聚會(第2/5頁)



焦臭的味道彌漫在廚房裏,蕭音拿著鏟子,把頭埋在辟邪懷裏,悶悶的不說話。

“你這是幹什麽呢?”看著滿地狼藉,白大褂上滿是油汙的醫生責備妻子。

然而蕭音還是堅持著一天來的沉默,看了他一眼,自顧自的想掙脫出來。辟邪抓住了她的手腕,心疼地皺眉,低下頭輕輕對著手腕吹了一口氣,將那一串燎泡消除。

“以後倒油之前,先把鍋裏的水擦幹凈。”哭笑不得的,他對妻子提出忠告。

蕭音蹙起了細細的眉毛,白了他一眼,保持著沉默,顯然還是在對抗。

然而肚子卻發出了不爭氣的咕咕聲,提醒她早該進食了——從昨晚和辟邪吵架後雙方開始冷戰,她已經是一整天沒有東西吃了。晚上辟邪去診所裏生悶氣,她只好摸索著進廚房想做個最簡單的蛋炒飯,卻不想弄成了這個樣子。

“一整天都餓著?”辟邪注意到了妻子的氣色,嚇了一跳。

光顧著生氣,他也完全忘記了蕭音是根本不會做飯的,也不像他可以不飲不食。

白大褂也來不及脫,他連忙卷起袖子開始做飯。

“唉,蛋炒飯蛋炒飯,是用飯炒的啊——你把米和油放進去幹嗎?”辟邪一邊收拾著狼藉一片的灶台,一邊教訓妻子,“香菇,要先在水裏泡上半天,等它發好了才能下鍋——這樣直接切了炒,味道就跟咬木頭沒區別……你就承認在這方面你是低能罷,折騰了一年多還不死心麽?”

然而等他炒好雞蛋,將作料再一並倒入後,擡頭卻不見了妻子,只有一只雪白的胖山羊靠在廚房門上,滿嘴塞著藥用棉花,看著系著圍裙拿著飯鏟的神袛,拼命忍住笑。

可由於半邊臉被麻痹的緣故,那個笑容顯得極為詭異。

“嗚……”手術到一半被扔下的病人張開嘴,指指自己塞了棉花球的牙齒。

“等下,”辟邪看了兄弟一眼,自顧自盛起滾燙的蛋炒飯,“先回去躺著!”

饕餮可憐兮兮地跟在他後頭,看著他端著飯去客廳裏找蕭音。

然而,找遍了都不見人。客廳和臥室裏黑燈瞎火,若不是他們兩個都有超過凡人的能力,早就被地上七零八落的東西絆倒。戰況激烈啊……饕餮吸了口氣。他知道無論如何情況下,辟邪都是不會動手傷害妻子的,那麽發飆的必然是前任織夢者了。

看來,他實在也不必羨慕辟邪:這個女人的脾氣,似乎比艾美那丫頭還大啊。

“你們…吵架了?”好容易克服了嘴裏的異物,饕餮含糊地發聲。

“嗯。”辟邪沉著臉應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饕餮跟在他後頭,看著他一道道門的尋找過去,忍不住好奇:“為什麽吵?”

辟邪回頭瞪了這個多嘴的兄弟一眼,胖山羊在他的眼光裏聳聳肩。

“她想重新開始寫東西,而我不許她再寫。”證實了女主人不在這套房子裏後,辟邪開始推開玄關的門,前往溫室花圃,他知道妻子一生氣就會一個人躲到花房裏去。嘆了口氣,他終於說出了事情的原委:“昨天我撕了她的手稿,她就開始拿東西砸我,然後整整一天沒和我說話。”

“她還在寫東西?”連饕餮都吃了一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她的精神力不是已經耗盡了麽?”

他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她若是再不停止用腦,這裏就會徹底壞掉!”

“那已是一種習慣……”辟邪苦笑起來,“就像呼吸,睡眠一樣必不可少。”

這一年來,他象戒毒一樣的逼著蕭音戒掉寫作的習慣,換來卻是她越來越暴躁的脾氣和頻繁的爭吵。她如撲火的飛蛾一樣,在火焰上用生命為代價舞蹈;而他卻仿佛一個守火者,一次又一次地將她從火焰上趕開,不讓烈火舔拭她的羽翼。

——他們之間有過多少次爭吵啊。

他不能失去她,所以絕不允許她繼續消耗著所剩無幾的精神力。生怕她生命之火因此而熄,自己就將獨自面對這宇宙洪荒千萬年的寂寞。

然而她卻有著驚人的執著,寧可死亡也不願放棄。

織夢者有她們的宿命,只為那一襲夢之華衣而生,夢碎即死。她們在短促的一生裏,體會過幾生幾世的悲喜跌宕,但也透支了幾生幾世的精力,往往都會早夭——千百年來,又有多少具有那種天賦的人在心力交瘁之後,咯血死在黃燈古卷之下?

想起遲早艾美也會變成和蕭音一樣,饕餮忽然覺得牙又疼了起來,齜牙咧嘴地跟著辟邪穿過了花園:“還真是海枯石爛啊——大陸都沉了,你們兩怎麽還在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