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八、君臨(第3/10頁)



“快逃!快逃!”背後傳來景弘低而悶的慘呼,有刀劍刺入血肉的鈍響。無數士兵的腳步聲奔了過來。她頭也不回地狂奔,眼角有熱淚沁出。

“先不要追那個女人!”背後有亂軍首領的聲音,“先殺破軍!”

“是!”那些已經逼近的腳步聲瞬間又往回退。士兵們回身將白塔高台上那個中毒委頓的人包圍了起來,無數雪亮鋒利的刀兵,如林般朝著那個人身上戳了下去!

“不——!”剛剛當上嶽母的羅袖夫人脫口驚呼,驚駭莫名。

然而,所有的刀尖、在離開肌膚一寸之處忽然定住!士兵們發出了驚慌的呼聲,拼命想推進兵器,刺入對方的咽喉。然而那些武器仿佛生根了一樣,在距離雲煥咫尺的地方停住,似乎虛空裏有一個無形的結界籠罩在那人全身,讓所有外來的傷害無法接近一寸。

金色的眼睛悄然睜開,冷冷看了一眼戳到眼瞼上的刀尖,泛出一絲冷笑。

“啊?!”看到地上的人睜眼冷笑,士兵們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情不自禁地松開了手,棄刀返身就逃,你推我擠,驚惶失措。

雲煥緩緩從地上站起,卻並沒有追。然而,天上的迦樓羅卻霍然發出了攻擊——那座巨大的機械仿佛擁有看穿一切的眼睛,那些叛亂者甚至沒有來得及跑下白塔,就被淩空如雨而落的金光全數的釘死在地上!金光在向下刺穿他們身體後,反射而起,宛如一支支巨大的尖刺、將被貫穿的人舉向空中。

帝都上空,登時布滿了林立的金色刑架!

叛亂者們的屍體布滿了天空,無數血珠從天上落下,血雨浸潤了白塔上盛大的婚宴。潔白的花束被染成血紅,華麗的金杯裏注滿了血酒,這一場血雨灑滿了在場所有賓客的臉,令那些雖沒有參與動亂、卻心懷期待的門閥貴族顫栗,不敢仰望。

雲煥回過頭,看到了帶著女兒躲在一旁的貴婦人,唇角浮出一絲冷笑。

“呵……多麽美麗的婚禮啊。”雲煥擡起頭,微笑,“嶽母大人,你是否滿意?”

血雨從天空灑落,那些瀕死的叛亂者在頭頂扭曲慘叫,宛如修羅地獄。羅袖夫人怔怔地看著沐血而立的軍人,眼裏露出了恐懼的光芒,嘶啞:“你、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人謀反?你想趁著婚宴集結十大門閥,把他們一舉剪除!你……你早就知道酒裏有毒,是不是?!”

“當然,”雲煥冷笑起來,“愚蠢的人,他們居然還以為毒藥對我有效。”

羅袖夫人的臉色蒼白如死,忽地指著他嘶聲大喊:“可是,明茉呢?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明茉喝下毒酒去!你為什麽不阻止?!”

雲煥冷然瞥了一眼她懷裏的新娘:“那是她自己的事。”

“魔鬼!”羅袖夫人渾身顫抖。

“別、別和他浪費口舌……”身側忽然有人扯動他衣角,微弱地低語,“激怒他……會被殺……快、快救明茉。”

“景弘?!”羅袖夫人低下頭,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爬過來的人,失聲驚呼。她的丈夫伏在她腳下,竭盡全力舉起手,手心裏握著一粒朱紅色的丹藥:“這、這是…巫鹹大人煉出的藥……快、快給茉兒試試……”

羅袖夫人捂住了嘴,連連點頭,忍住了咽喉裏的悲鳴。

景弘……景弘。我一直以為、你是痛恨著我們母女的……這麽多年來,你根本不願意看上我們一眼,可是到了今天,你卻願意這樣不顧性命的來保護我們?

她將藥喂入明茉嘴裏,俯下身抱起血肉模糊的丈夫,感覺他的身體在懷裏逐漸冰冷,忽然身心俱疲。

——在遙遠的年輕時,他們曾經那樣真切而熱烈地相愛過,以為可以逾越門第和血統的障礙,畢生相守。然而,這朵純白的花在帝都腐朽的權勢泥土裏卻終究凋零。那之後,他們都用各自的方法縱情聲色,消磨著無愛無望的余生,以為將會對彼此怨憒至死。

但是,誰都沒有料到,他們之間卻還有這樣一種結局——那已然是上天的額外恩賜。

“對不起。”她低下頭,輕聲在丈夫耳畔低語,淚水落在他臉上。

淩一直在一邊看著這一家人,神色復雜,只是默然俯下身,扶住搖搖欲墜的羅袖夫人。

雲煥扔下了片刻前還是他新娘的女子,轉身看向白塔頂上那些面如土色的門閥貴族,目光劍一樣的掃過人群,有清點羔羊般的得意與冷酷——迦樓羅發出了金色的光圈定了塔頂的廣場,所有參加婚典的貴族們,無論是否參與了叛亂,都無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