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二、魔誕(第4/10頁)



明茉緩緩在門外跪下,對著緊閉的門深深叩首,然後,將那枚純金的鑰匙塞入了門縫底下——斂襟站起,頭也不回地沿著空空的走廊奔去,踏出了後花園的門。

在那一步踏出的瞬間,空氣中有輕輕一聲響,仿佛有什麽無形的牢籠碎裂了一地。

不……不!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爹,娘,我的這一生,決不能象你們這樣!

“茉兒,你要去哪裏?”然而,剛準備離開,身後就傳來了一句低沉的問話。

明茉忽然全身僵硬,竟不敢回頭去看背後的人:“母親?”

——她、她怎麽來了?那個奢華放縱的母親,此刻不應該在淩波館裏擁著男寵尋歡麽?怎麽會突然來到了這裏!

“那麽晚了,你還要去哪裏?是去雲煥那裏,是不是?”羅袖夫人扶著淩匆匆趕來,看著想要暗地出奔的女兒,手裏捏著那枚她剛放下的黃金鑰匙,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你手裏拿著什麽?我猜你一定會坐不住——幸虧我趕來得及時,你還沒做出傻事。”

明茉身子開始漸漸發抖,忽地跪了下來:“母親大人,求求您,讓我走吧!”

羅袖夫人看了獨生愛女片刻,忽然間一揚手,狠狠一個巴掌打過去!

“鬼迷心竅的丫頭!你瘋了?”她怒斥著,恨不得把唯一的女兒打醒,“你想死盡管去,我就當沒生過你!可是,別想拉上巫即巫姑兩族墊背!——告訴你,我雖然只有你這麽一個女兒,可是,如果你敢犯下連坐滅族的大罪,我也只有先把你給殺了!”

明茉被打得一個踉蹌,然而聽得這句話,身子也是猛然一顫。

滅族……是的。她並不是沒想過自己要犯下的是何種大罪,但,卻是顧不得了。然而作為族裏當家人的母親,又怎能容許自己任意妄為。

“給我把她捆起來,扔到密室裏去!”

在巫即一族小姐在夜色裏奔走的時候,另一個影子也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鐵城的一家客棧,輕盈地落地。

房內沒有點燈,卻浮動著一種純白色的光——那種光來自那位清麗如雪的白衣女子,宛如暗夜飄雪,襯得她寧靜而高潔,宛如不真實。而她身側的那個男子卻是一身黑衣,一直藏身於黑暗,和她遠遠的相對而坐,不發一言。

他們兩人不知道沉默地相對了多久,卻誰也沒有說一句話。整個房間內只聽到鏡湖上遠遠的水聲,和庭外白薔薇盛開的芳香。

“稟海皇,”青衣女子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刻的寂靜,“昨日吩咐之事,碧已全部辦妥。”

黑暗裏,深碧色的眼睛霍然睜開。

“是麽?”蘇摩雙手擡起,往虛空裏只是一伸一握,雙手裏便出現了十根細細的引線——那些介於“有”和“無”之間的引線閃著微弱的光,穿過窗外通往夜色,消失於不知何處的彼端。

“是的。”碧回答,“最後一枚,埋在了伽藍白塔底下。”

只是一握,仿佛便已知道一切,蘇摩低低吐出了一口氣,長身而起:“好。”

“可以走了?”白瓔擡頭,看向夜色裏的白塔。

蘇摩無言頷首,兩人便一前一後地踏出了日間歇息的客棧。碧隨之跟上,低聲:“海皇,帝都裏尚有一些復國軍戰士——此去是否要召集人手跟隨?”

蘇摩站住了身,聲音冷淡:“不必。”

他看了看帝都上空的那座白色巨塔,仿佛心裏也在定奪著一件事,沉吟片刻,忽然回過身:“不過,碧,有一件要事需吩咐你——此事事關重大,你給我好好記下。”

“是。”碧屈膝垂首,“請賜口諭。”

知道這是海國裏的機密,自己身為空桑人不便多聽,白瓔轉身走到了院外。然而出乎意料的,雖然她有意避開了,庭院裏的雙方卻依然改用鮫人獨有的“潛音”交談——空氣裏只聽到微弱的震動,沒有絲毫人耳可辨的聲音。

她不由微微色變:這般的提防……難道,他有什麽連她也要隱瞞的事情?

聽完了口諭,看著海皇將一件東西放入自己的手心,碧全身一震,臉色忽然蒼白,擡起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海皇,眼裏交錯閃過了震驚和恐懼,遲遲不能開口。這、這個命令,難道是說……是說……

“記住了麽?”蘇摩低聲問,眼裏有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

“是,記住了。白塔地宮的事我一定辦妥,”碧的手握緊,忽地擡起頭來,急切,“但是,海皇,無論如何請允許碧跟隨你前去!”

蘇摩搖了搖頭:“不必,你若能做好我交代的事情,便已是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