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十二、魔誕(第3/10頁)



隨著波紋的出現和擴展,在無形之手點到的每一處,都流出了成千上萬人的血,都凝聚了大量的靈力和怨恨——最後,在十字的交點上,那只無形的手指驟然點下,一圈圈波紋驟然而起,擴散到了整個水鏡!

帝都!這個十字血咒的最後一點,就是在這個帝都!

呵呵……阿薇,我以這個雲荒為紙,以成千上萬人的血為墨,畫下了空前絕後的符咒,迎接你的歸來——當這個血十字完成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數千年來恩怨的終結。

快了……就快到了啊——

千年後,這星宿相逢的時刻!

夜色降臨的時候,明茉穿過長廊,向著從廣明宮的後門急急而去。

耳畔傳來低啞急促的喘息,伴隨著濃烈的酒氣——是父親的房間。她一瞬間失了神,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腳步,看了一下半開的門內。

搖曳的燭火之下,只看到滿地的酒甕和滾在酒漬裏的兩個人,不堪入目。

“老爺,老爺……別這樣,”侍女嬌聲嬌氣地求饒,“門還沒關好呢。”

“別打岔!”男人粗暴地打斷了她,一把扯住發髻令她的頭往後仰起,露出的雪白頸子來。他俯下臉去一口口啃咬,弄得侍女一邊呼痛一邊又忍不住哧哧的笑起來,在滿地的酒甕中不停扭動身體,求饒:“老爺、老爺……別……”

明茉站在門外,默然地轉開了臉,握緊了手心的東西,感覺心如刀絞——她就要走了……此次這一走,就未必能再回到這個家裏。然而她走了之後,帝都裏這些人、包括她的父親,難道就這樣醉生夢死的活一輩子麽?

她正在出神,卻冷不防室內的人踉蹌而起,已然到了門邊。

“叫什麽……還非得關門?裝腔作勢的臭婊子……”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準備關門,忽然愣住了,充滿了醉意和情欲的臉上忽然清醒了一刹,“茉、茉兒?”

他看到女兒站在門外,仿佛失神一樣地看著房內的一地狼藉——那雙純凈眼睛裏露出的表情,在一瞬間刺痛了他的心。從小到大,他從未親近過這個女兒,而自從明茉及笈之後,他更是連看都不願意看到她——或許,只是因為她越長大就越象那個該死的女人。

“你在這裏幹什麽?”景弘忽然煩亂起來,粗暴地關上門,“滾吧,去你娘那裏!”

然而,那個乖巧的女兒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聽從,擡起手撐住了門。

“父親。”廊下風燈明滅,明茉看著門裏滿身酒氣的男人,眼裏隱隱有淚光,“您…您要保重身體,別再放縱自己酗酒作樂了——聽女兒一次,您就把娘給休了吧!一刀兩斷,別再相互拖累下去了……求你了!”

景弘怔住,仿佛有點不敢相信女兒竟然會吐出這樣的話——她、她說什麽?她求他休了羅袖?連這個孩子,都已經無法繼續忍受這樣的婚姻了麽?

“呵……呵呵。”他看著那張和妻子酷似的臉,忽然低低笑了起來,仿佛一頭被困住的獸,露出絕望的獠牙來。酒醉的人喃喃,一把推開她:“閉嘴吧,明茉!……你知道什麽?如果、如果我休了你娘,以如今我在族裏的地位,你還能在這個家族裏呆下去麽?還能嫁到好人家麽?……呵呵,不知好歹的蠢丫頭啊……”

明茉忽地愣住,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的父親——那個頹廢窩囊的男人嘴裏,居然吐出了這樣的話!

他說,之所以還要保持這種不堪的婚姻,竟是為了她?

“何況,我又怎麽能輕易放那個賤人走,讓她自由自在尋歡作樂?”景弘搖搖晃晃地去關門,滿嘴酒氣,“明茉,你就給我乖乖的、乖乖的呆著吧!……你就快要嫁人了,可別學那個賤人才好……呃……”

明茉怔在那裏,看著門在眼前砰的一聲合上,隨即傳出女人的尖叫和嬌笑。

那,還是作為“父親”的那個人,十幾年來對自己說得最多的一次——父親……那個多年來不曾抱過她一次的父親,其實在心底還殘留著對妻女的愛。

可是……為什麽就沒人問過她的感受?!

對身為女兒的她來說,寧可出身寒微艱苦度日,也勝過這種豪門裏冷酷的生活;寧可父母彼此解脫獲得新生活,也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們十幾年如一日的相互折磨下去!——可是,他們兩個大人自顧自的活著,自顧自的鬥氣,為什麽從不聽聽她的感受!

明茉忽然覺得刺骨的悲涼,忍不住將頭埋入了手掌,在空空的廊上低聲痛哭起來。掌心裏那顆鎮魂珠硌痛了她的臉,而門後男女歡好的聲音還在斷斷續續傳來,不堪入耳——這一切荒唐而混亂,仿佛她成長中一直面對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