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辟天 一、葉城(第3/12頁)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懷裏的荷包,卻摸了一個空——也是,她的血裔,那個冥靈太子妃連身體都是虛幻的,自然也是不帶這些。她對那個少年歉意地一笑,轉身向身側的同伴,卻忽然發現蘇摩已然不知何時失去了蹤跡!她微微一驚,來不及多想,便從人群中抽身而出。

在她轉身時,少年的目光無意落到她手上,微笑忽然間凝結了。

“姐姐!”他顧不得去撿那灑落一地的錢,匆匆退了回去,在場中的紅衣女子耳邊低語了一句。

“什麽?阿都你看清楚了?”那個名叫葉賽爾的紅衣女子霍然擡頭,卻已經看不見人墻後那兩人的蹤影。

“是!真的是那只戒指!”阿都壓低了聲音,卻忍不住激動,“我看得清清楚楚!銀白色的藍寶石戒指,式樣和皇天一模一樣……”

葉賽爾一把捂住了弟弟的嘴,生怕周圍外人聽了去,然而女族長自身也因為這一條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而起了難以控制的顫抖。

角落裏那個老嫗仿佛也聽到了,閃電般地看過來,渾濁的老眼裏竟放出了光芒。

“嗒,嗒!”膝蓋上的錦緞裏,那個敲擊的聲音越發響亮,伴隨著微微的震動——是那個東西,迫不及待地想要從封印的石匣裏出來了吧?

神啊……你的力量被封印得太久了,終於到了要薄發的時候了!

在很多很多年前,還是一個少女的她被前代女巫選中,成為傳達神袛旨意的巫師。在五十年前,霍圖部不堪忍受站出來反抗滄流帝國的鐵血統治,前任族長帶著驍勇的大漠漢子們不顧一切地闖入了空寂之山上的禁地,從九重地宮裏奪來了被封印的神之左手。

血流成河的那一夜,才十七歲的她跪倒在空寂之山下,不停地為族人祈禱,直到族長帶著戰士們從地宮裏返回——也就是在那一夜,她在夢中得到了神的寓示:

“當東方盡頭慕士塔格雪山上出現第一次崩塌時,石匣上會出現第一道裂痕,在那個時候,你們必須帶著神物趕往東南方最繁華的城市——在那裏,會有宿命中指定的女子出現。那個女子手上帶著神戒,是光明和自由的象征。

“她將解開這個封印,讓帝王之血重新展現於世間,冰夷的統治將如同冰雪消融。”

冰夷的統治將如冰雪一樣消融——她牢牢記住了這一句,每次想起這句預言就忍不住激動得全身發抖。畢竟對於霍圖部來說,這一場永夜,已經籠罩了太久、太久了……

“天神啊……”老嫗開闔著癟陷的嘴唇,虔誠地膜拜著神物,“就快了,就快了……”

“那個戴著神戒的女子,已經出現了!”

在轉過兩個街角後,白薇皇後終於看到了蘇摩的背影。

“蘇摩,去哪裏?”她有些詫異,對方卻並不回答。

黑衣藍發的傀儡師穿行在葉城的街巷裏,仿佛對這個城市的一切早已熟悉,卻不知他腳步的終點是通往何處,又在尋覓著什麽。

白薇皇後頻頻回顧,心裏尚自有說不出的疑問——在接近那一群西荒人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某種蟄伏的力量。那種隱隱的召喚讓她心裏有些不安,她低下頭,看到那一枚後土神戒在閃爍,仿佛和什麽起了呼應。

“剛才那個紅衣女子,似乎有點不簡單。”她低語。

然而她的同伴卻仿佛毫無興趣,徑自往前繼續走。忽然在一家門庭若市的店鋪前頓住了腳步,若有所思地擡頭。

“怎麽了?”她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個店鋪,眼裏露出某種可怕的表情——

“海國館”。

那三個字用泥金寫在碧落海打撈出的沉香木牌匾上,隱隱透出陳腐的香味。裏面傳出喧囂的笑聲和放肆的議論聲,伴隨著細微的啜泣和叱罵。從開敞的門看進去,大廳裏簇擁著一群衣著富貴的人,圍著居中的一排排籠子評頭論足,隱約可以看到籠子裏面關著一群裝飾華美的奴隸,男女均有,有些甚至只是孩童。

一個老板模樣的人伸手從籠子裏拖出了三個奴隸,在他們潔白筆直的雙腿上比劃,滔滔不絕地誇耀著。然而那一行客人卻連連搖頭,開始討價還價,雙方都是毫不讓步,一時間將“貨物”翻來覆去地驗看。

仿佛明白了這是什麽地方,她眼裏露出一閃即逝的憤怒,卻隨即壓了下去:“蘇摩,現在不是時候。”

“少等。”然而蘇摩只是低聲說了一句,便舉步走了進去。

那個女子只好隨之跟入,卻見他似是對這裏很是熟悉,在人群裏穿梭,一個轉身便繞開了熱鬧的廳堂,推開了一扇側門,側身隱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