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雙城 十五、鳥靈(第4/12頁)



“少主?”一邊的如意夫人連忙扶住他的肩膀,美艷的臉上滿是長輩般的擔憂——她方才抽身出去將有關復國軍的一切資料轉移,以免讓征天軍團找到反常跡象。然而等她回來,就看見整個南城成了修羅場。在她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方圓三裏內所有的房子、所有的人,甚至所有的牲畜全消滅了……那樣的慘象,不啻於人間地獄。

滄流帝國!——在看到汀屍體的刹那,如意夫人咬破了嘴唇才忍住沒有流淚。

連澤之國的百姓都這般屠戮,那麽在那些冰族看來、鮫人更加等同於螻蟻般的存在吧?千年來,他們一族從未停止過抗爭,然而面臨的壓制和奴役卻越來越殘酷。

如意夫人暗自握緊了懷中的金牌——高舜昭總督贈與的雙頭金翅鳥令符貼著她的心口,仿佛昔日情人最後給予的溫暖和照顧。握有這面象征屬國最高權柄的令符,居於澤之國的她大約不會有安危之憂,生活安逸舒適、遠遠優越於所有同族。然而……她能看著其他族人不管麽?可惜,以她的力量、即使拼出命來,又能對復國軍有多大幫助。

想到這裏,如意夫人轉過頭,看到了為炎汐療傷完畢的蘇摩正走入外面的夜幕。

“少主?你去哪裏?”她忍不住喚了一聲。蘇摩頭也不回,只是冷冷回答:“外邊。”

“萬一碰到澤之國的軍隊……”料想著桃源郡的官衙定會派人來清掃殘局,如意夫人不禁擔憂,想要勸阻這個我行我素的鮫人少主。

“去哪裏都好,我在房裏呆不下去。”傀儡師淡淡扔下一句,提著偶人,自顧自地離開了房間,走入夜幕。

如意夫人回過頭去,看了看室內:那裏,白瓔正站在師兄面前殷殷問候,西京臉上有蒼涼的笑意、卻因為看到師妹平安無事而有些微的放心。另一邊那笙拉住了本來要奪門而出的慕容修,好容易讓他的情緒安定下來,又撲到了養傷的炎汐身邊問長問短,毫不介意對方的尷尬。房裏是一團死裏逃生的狂喜氣息,所有人都到了自己最關切的人身邊,臉上帶著劫後余生的欣慰表情。

——那樣的一幕,才讓少主呆不住麽?

黑夜如同濃墨般裹住了傀儡師的身形,阿諾磕搭磕搭地跑著,仿佛在這樣漆黑的夜色和如山的屍首中感到分外歡躍,回頭對著如意夫人咧嘴一笑。

如意夫人回過頭來,怔怔地看著蘇摩消失在夜色中,忽然間就有些恍惚。

她發現、在過了兩百多年後,她已經再也不能了解這個她曾一手接生、並且帶大的鮫人少主。那兩百年流離中,蘇摩少爺又經歷過多少事……居然變成了如今那樣。

而且蘇諾、那個蘇諾……居然長得這麽大了。

她喃喃自語著,忽然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

“蘇諾怎麽了?”在賭坊老板娘出神的時候,忽然間聽到了背後女子清冷的問話。如意夫人詫然回頭,就看見從房中走出的白衣女子。白瓔眼裏還帶著哀戚,然而卻離開了師兄的房間,走到了門旁,問。

“白瓔郡主。”如意夫人回過頭,對上了這個冥靈女子,陡然心裏一陣復雜的絞動——這個女子……這個百年前從白塔上“墮天”的女子,那樣微妙的身份和過往,總是讓每個鮫人看到她時就有復雜的情緒。

“郡主不去陪西京大人麽?”沒有回答對方的提問,如意夫人微笑著岔開話題。

“去看過了……真不知道該說什麽,第一次看見師兄那樣難過。”白瓔微微苦笑,搖了搖頭,“留下真嵐陪著他,兩個大男人之間說話總比我自在些。”

“真嵐?”聽到這個名字,如意夫人脫口低低驚呼——空桑人的皇太子?他也來到了桃源郡?是為了不能脫身的妻子而來麽?

然而,說完了這些,白瓔卻沒有放棄方才的問題,繼續追問:“夫人,你剛才說蘇諾長大了?——怎麽回事?如果方便的話、可以略微解釋麽?”

“這……”如意夫人沉吟,許久只是道,“也好,其實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我覺得很奇怪,蘇摩少爺這一次回來,似乎很多地方都不一樣了。他居然說蘇諾是被空桑貴族害死的……”

“為什麽?難道蘇諾不是這樣死的?”白瓔詫然問。

“因為蘇諾少爺根本沒有活過!”如意夫人握緊了手,身子忽然一顫,仿佛感覺到了什麽莫名的恐懼,“白瓔郡主,你不知道當年蘇摩少爺剛生下來的時候有多麽古怪——他一生下來、背後就有一塊巨大的黑斑,而且胸腹部有巨大的腫塊,看上去非常可怕。所以在東市裏關了四十幾年,受盡淩辱苦楚,一直沒有買主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