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乘時而興

由於去晚了,食堂只七、八張桌子有客,兩人樂得清靜,選了靠角落的位置,邊吃邊談,氣氛融洽。

原來越孤放手讓越浪打理家族業務,還是近兩年的事,指定敖嘯輔助之。越浪是獨子,成了越孤大力栽培的繼承人。龍鷹比任何人明白,凡練先天真氣至登峰造極者,難有子嗣,皆因生氣化為真氣,長壽有余,像寇仲更為極端,終生無嗣。如宋缺般有兩女一子,實屬異數。凡事有得有失,天之命也。

談了近半個時辰,食堂內只剩下他們兩人,此時離午膳開始尚有大半個時辰。越浪拍拍肚子道:“今次飛馬節之行,最大收獲是結交到範兄,真沒想過我們嶺南的事,竟須由外人來提點,不過現在範兄已不是外人。真古怪!家父常提醒我‘逢人只說三分話’,可是和範兄說話,卻感到沒必要隱瞞。”

龍鷹道:“道理很簡單,因為越兄曉得小弟肯說出來的,句句誠實,而更重要的,是敖老師信任我。別的小弟不敢保證,卻敢拍胸口保證絕不會損害你們越家,寧死不會這般做。越兄可將這番話如實轉告敖老師,他明白小弟在說什麽。”

龍鷹這個保證,是他在嶺南策略上的定位和方針,不代表他完全同意越家在嶺南的所作所為,卻是必須的手段。情況一如在塞外,將打擊的對象限於香家的人口販運,連結其他人。在這樣的策略下,他可以放過仇深似海的遮弩,只為他能牽制默啜。

嶺南的鬻奴成風,積重難返,絕非一場兩場戰爭可以改變,必須數管齊下。龍鷹可以做的,是切斷香家最後一條販運人口的路線,甚或創造有利於在未來逆轉歪風的條件,再讓有為君主來處理。

以江湖的手法經略嶺南,另一妙處是可避過官家的幹涉。官家指的是李顯即位後的官家,如果龍鷹在嶺南和香家公然火並,不被香家藉官府的力量打擊才奇怪。嶺南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強如寇仲和侯希白,仍只能令對方暫且偃旗息鼓,避過風頭火勢後又故態復萌。龍鷹的威勢遠及不上他們,兼又與李顯集團愈行愈遠,故必須借助越家的力量,方能有作為。

越浪道:“範兄這個保證,似乎是向家父說的。對嗎?”

龍鷹笑道:“什麽都好,嶺南已成江湖爭霸的另一主戰場,且可能是曠日持久的長期血戰,兇險超乎任何人想象之外,我們是先匡內、後攘外,管好自己,掌握敵人。當條件成熟,驟然發動,以快制慢,攻敵人一個措手不及。屆時我會有江湖上頂尖級的高手助陣,告訴令尊,我們是先鋒軍,他是後援部隊的大帥,他會明白小弟在說什麽。”

只要能把握大江聯在嶺南的布局,他會來個狂風掃落葉,將其勢力連根拔除,那時即使當皇帝的是李顯,敵人亦只能徒呼奈何,因嶺南已重入越家之手,整個區域的走向,就看他龍鷹對越孤有多大的影響力。

在參加飛馬節前,他從未想過,最難解決的送人返塞外和嶺南的販賣人口兩大難題,竟可在牧場內尋得解決的方法。

本來被譽為繼宋缺後的嶺南第一人越孤,是難測的因素,不過看敖嘯現時對他的態度,終放下心事。

越浪似明非明的點頭,亦熟悉了“範輕舟”什麽會說,什麽不肯說。道:“趁離決賽的未申之交還有兩個多時辰,在下須去和在牧場結交的新朋友打個招呼,範兄是否返觀疇樓去呢?”

龍鷹道:“我想在這裏多待一陣子,想點事情,越兄去吧!不用理會小弟。”

事實卻是他不想予無瑕有單獨尋到他的機會,對她比對楊清仁的顧忌大多了,是他目前的敵人裏最難纏的,應付她時,永不敢言有把握。

越浪去後,龍鷹要了一壺茶,自斟自飲,好不寫意,心忖當第一批吃午膳的人入堂,就是離開之時,頗有偷補空閑的妙感。

到牧場後,他多出閑暇,多了深思的空間,考慮反省,弄清楚本是模模糊糊的事,令隱蔽的未來露出較清晰的輪廓,宛如發現新的航道。當初扮“範輕舟”好混入大江聯的行動,桂有為揀得隨意,自己則貪圖方便,怎想到發展至今,妙用無窮,與“醜神醫”異曲同工。

在“龍鷹”難以直接參與下,“範輕舟”和“醜神醫”正是他在這風起雲卷、急遽變化的大時代兩個“支撐點”,撐起他的鴻圖大計。

比之任何人,他因魔種而有著超乎常人的感觀和視野,而唯一可抗衡獨特異常的內在天地的法門,就是在這人間世盡量過“正常生活”,以肯定自己的存在。當然,他的所謂正常生活是與別不同,但仍然植根於現實的環境生活。不住的冒險,在驚濤駭浪掙紮求存,是生命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