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地接風宴

涅子、嘲風等人從環繞著古樹的旋轉樓梯登上龍望殿。殿口除了金吾士,還有身穿交領齊胸襦裙的女子,但見裙長曳地,裙色迷人眼,有深紅、杏黃、深紫、月青、草綠、郁金……真乃紅裙妒殺石榴花。

但這些顏色看起來又與嘲風平日所見的色彩不太一樣,因這是從蠻荒龍時代的植物上提煉出來的。個別女子還在襦裙外面套了半臂,長度恰在坎肩與長袖之間,看起來姿態娉婷。

唐女們艷麗豐腴,羅衫輕掩雙乳,香肩柔潤誘人,阿拔和仆骨未曾見過這等國色天香,頓時看迷了眼睛,不覺驚愣住了。“咳咳!”嘲風瞅了瞅仆骨,輕咳兩聲,催他邁步。

殿內早已安置好一張張矮矮的長條案,一老者坐於正中軟榻上,身後六名金吾士虬髯鷹目,容貌威武。能有這般排場,此人自然是崔特進崔代孟了。

崔代孟拈著唇上白須,撫摩著鐵木扶手,微微一笑道:“歡迎突厥使團,諸位請入席吧。”大家一番寒暄,盤腿而坐,身後有小童胡跪伺候。

“諸位,今貴客遠道而來,吾感無限榮光,請共舉杯,我先幹為敬。”言畢,崔代孟舉起了琥珀碗,他不善飲,只比畫了一下。

達奚等文武官員端起碗來,遙敬崔特進,一飲而盡。這酒一入喉,就連很少飲酒的嘲風,也覺通身一震,其味如甘露,醇厚芳香,一切描繪都顯得貧乏無力。

崔代孟滿意地看著賓客的反應,贊許地向蕭孝淵點了點頭。這酒是來自城外小村,有著“小灞陵”美稱的灞陵酒,用上等銀杏果為原料,經傳統窖藏而成。酒體醇香綿甜,並具有輕微的銀杏風味,一經問世,便取代了此前的蕨根酒,迅速風靡於民間。此番為了款待貴客,更是取出了最陳之釀,豈有不美之理。

“我的騰格裏,這真是好酒啊!”仆骨半晌才回過神來,但感官還淪陷在美酒之中難以自拔。

“好酒需配英雄,各位千裏迢迢、歷經艱險來到此地,實在不易啊!今日須盡歡!來,再飲!”崔代孟一邊勸酒,一邊示意蕭孝淵上菜。

此番接風宴,蕭孝淵奉行的是尚書左仆射韋巨源為敬奉中宗而舉辦的燒尾宴食單。燒尾宴其實是唐代的一種習俗,每逢士子登科、榮進及遷除,其好友同僚便齊來恭賀,盛置酒饌款待之。“燒尾”的得名,有種說法是新羊入群,群羊欺生,屢犯新羊,只有將新羊尾巴燒掉,新羊才能融入群羊之中。

宴席先擡上看菜,也就是工藝菜,主要用來裝飾和觀賞,這是中國古已有之的習俗。蕭孝淵用銀杏葉、蕨菜,結合蒸面做成一群惟妙惟肖的龍、鳥、飛龍,聚於一島之上,共五十余件,曰“蓬萊龍島”。其中龍有多種,大大小小,或捕獵或飲水,好不熱鬧,鳥與飛龍則用細線懸掛於半空中,作翺翔狀。

緊接著上桌的食物共三十六種,取材除了常見的魚、貝、鳥、植食龍,還有難以捕抓的飛龍、肉食龍,等等。真是山珍海味,水陸雜陳。冷盤、熱炒、燒烤等手藝絕佳,湯羹、甜品、面點一應俱全。

第一道菜是“駝蹄羹”,歷史上有“陳思王制駝蹄為羹,一甌值千金,號為七寶羹”的典故,此地雖沒有駱駝,但有最能負重的黃河龍,取其蹄筋,用姜、胡椒、蕨菜芽調味,佐以蘑菇絲,汁濃如乳,入口清香,回味不盡。

接下來上“光明蝦炙”,原料為環足大蝦,需從東北方的落羽城購買,用水車運來。制作時,去掉環足大蝦前三對有鉗的步足,再經油爆,表面油光潤滑,蝦殼透明薄亮,尾肢生動誘人,拼盤造型宛如一盞點燃的宮燈。

再上“水煉犢”,原本是清燉整只小牛,此地則是清燉整只小陽關龍,陽關龍成年後長約三丈,選來清燉的都是三尺左右的小龍。龍肉去腥後炙盡火力,用慢火煨熟,直到將帶調料的湯汁全部收幹,把肉燉爛為止。

後上“渾羊歿忽”,原來的做法是將鵝洗凈,取出五臟,填上調和好五味的肉、糯米飯,然後宰羊,剝皮去內臟,再將鵝裝入羊腹中,上火烤制,熟後取鵝食用。如今沒有鵝也無羊,但燒烤技術在手,於是此菜被改良為繁殖季節的肥美肅州鳥,裝入圈養的碩牙龍腹中。

此外還有“蔥醋龍飛”,把飛龍胸肉蒸熟後調以蔥、醋,是一種別有風味的吃法;“清涼碎”,用上好的龍肉做成湯羹,冷卻後切碎涼食,類似肉凍;“同心生結脯”,專考廚師刀工,需將生龍肉切成薄片,打一個同心結,風幹後,成為肉脯;“吳興連帶”是用生魚腌制的涼菜;“升平炙”是用大夏龍舌配雄關龍舌拌食;“金銀夾花平截”是把來自南方海域的紅樹蟹之蟹黃、蟹肉剔出來,夾在蒸卷裏面,然後切成相等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