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蘇天牢

烏蘇騰格裏部落天牢。

入夜,天氣陰寒冷峭。

天牢取材於自然,部落利用了山頂一個深深的巖洞,用生鐵鍛打成厚重的欄杆,門口戳著兩個持刀握矛的精壯兵士。

荒廢多時的天牢地面是龜裂的灰石,嘲風和貓瓦各占據著一個墻角,兩人神情詭異。貓瓦裹著嘲風的袍子,包得緊緊的,一臉拒絕交流的神情。嘲風的思緒還困在貓瓦的膚色和涅子的眼神中出不來,那其中仿佛藏匿著如山如海的信息。

自己會被困在這裏多久呢?同樣不得而知。嘲風理了理被兵士弄皺的衣襟袖口,挪到鐵欄前,木頭嗶啵的聲響驟然清晰起來。

牢外,兵士正在烤火,披著龍皮袍的兵士一聲不吭地撥拉著木棍,變戲法兒似的從樹影裏摸出一個陶壺,仰頭便飲。略瘦的一個從懷裏掏出一條幹巴巴的裏脊肉,用小刀切開了,塞到嘴裏慢慢地嚼著。

嘲風見他倆吃得津津有味,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卻引來一頓罵。

“媽巴羔子!看什麽看,滾回去!”

瘦子兇巴巴地回頭來,瞪著嘲風,又加了句:“死番狗。”

龍皮袍兵士突然拽著瘦子,一雙滿是紅絲的大眼盯著前方動也不動,壓低聲音說道:“阿拔!看!石頭上是只白色的狂龍嗎?”

鬥狂龍,幾乎是部落平日裏唯一的消遣。這種小龍比雞稍大一圈,體型非常小,但健壯結實,肌肉勻稱緊湊,頸、胸、尾幾乎成一直線,爪粗大、堅硬鋒利,翼羽拍打有力。狂龍黑色的居多,當兩雄相遇時,或為爭食,或為奪偶,相互打鬥,不顧生死,直至最後一口氣。

“哎!騰格、格裏神啊!是、是、是!”瘦子激動得結巴起來,“仆、仆、仆、仆骨,抓住它!”

眼前這只狂龍通體雪白,相當罕見,兩名兵士完全被吸引過去,躡手躡腳地抓狂龍去了。

狂龍分外機敏,見有人靠近,不慌不忙地走開,自信、慵懶卻又蓄滿勁力,像是故意似的,走走停停,引兩人漸行漸遠。

洞外的動靜漸弱,天牢的深處,傳出了輕輕的腳步聲。

嘲風的背後一陣涼意,驚起一身白毛汗,這洞中還有誰?貓瓦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起身來,靠著石壁,抓住一塊剛摳下來的碎石,身體繃得緊緊的。

“公子,貓瓦。”熟悉的嗓音響起,兩人舒了一口氣,“跟我走,衛兵很快回來了。”涅子壓低聲音。原來,看兄妹倆觸了眾怒,涅子靈機一動,把他們送入天牢反而是當時最安全的選擇。

事不宜遲,嘲風和貓瓦卸下枷鎖,沒發出任何聲響,隨著涅子走進天牢深處。

天牢深處越發陰冷,且越來越窄,地面濕滑不堪。嘲風閉氣收腹,過了一處極窄的石縫,眼前稍微寬敞起來。涅子抹去一臉的水汽,以火折點亮了預留的火把,當火把被點亮時,兄妹倆周身一震,置身於這個洞穴中,仿佛被數百只龍居高臨下地包圍著。

只見石壁上畫滿了大型龍族的圖案,如帆龍、烏蘇巨龍、毛茸茸的爪龍、巨型的狂龍,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龍。顏色以褚紅、橘黃為主,栩栩如生,充滿活力。

“這些都是我們先輩獵過的龍。”涅子指著一只張著嘴的帆龍道,“這就是弄傷你們的那種。”說著說著,突然安靜下來,好像跌進了回憶之中……

從畫中可以看出繪畫者具有非凡的藝術才能,但洞穴壁畫的創作顯然是為了某種更為實際的用途。這些巖畫並非畫在山洞的前端,而是在人跡罕至的山洞深處,最黑暗、最危險的地方。而且這些畫往往相互重疊,顯然,畫家在繪制它們時,並沒想到要把自己的作品保存下來。

看著沉默的涅子,嘲風思索著,這些騰格裏部落的先人畫家跑到山洞深處,把他們狩獵的動物盡可能逼真地繪制出來,說不定是出於這樣一種執念:他們想要使自己得到某種魔力。或許這就是涅子奇異能力的來源?

可這不便問起。

接下來,三人一路都久久無語,漆黑的小道蜿蜒曲折,片刻後竟到了後山。原來此山內的洞穴都是溶洞,彼此相通。嘲風暗忖。

穿過茂密的灌木叢,一行人悄聲拐進涅子的居所,涅子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行頭,塞給嘲風,低聲道:“公子,下了山,一路往東南,便可……”

“便可找到番人?還是怎麽樣?”

洞內暗處,一道陰冷尚還稚嫩的聲音響起。

“姐,你為何要救細作?”訶黎胥全身披掛,提著戰斧站了起來,黑水銀般的眸中燃燒著熾烈的怒火。

門口傳來陣陣雜音,衛隊已經將此地團團圍住了。只是懾於巫師的威嚴,眾人都不敢進洞。

“胥。”涅子臉上掠過一絲詫異和失望,她沒料到衛隊會這麽快發現她帶走了人犯,但她很快平復了心緒,道,“他們不是番人的細作,你誤會他們了,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