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4 日(第2/10頁)

“它餓死了。”凡·馬爾滕說道。

吸管全部駛出,伸進海裏半公裏,一根直徑三米、分為數節的龐然大物,管身以絕緣橡膠制成,末端是一張深淵似的大嘴,周圍安裝有探照燈、兩台攝影機和多個螺旋槳。透過遙控可將管子尾端升降、進退和側移。光島和吸管的拍攝影像匯總在操作室裏,可以充分看到全部的細節。盡管視線良好,使用操縱杆的工作還要求指尖感覺,並有一位副手注意不讓操作員漏看什麽。

吸管穿過濃郁的黑暗下沉了好長一段時間。探照燈關掉了。看到光島上的泛光燈。一開始在黑暗的深海中只看到微光,然後愈來愈亮,露出光島的正方形,最後顯出大陸邊坡的台地,台地的巨大讓波爾曼聯想到一座太空站。吸管繼續下沉,接近擁擠的蟲子,直到它們遮住了屏幕。每具暴躁的身體都很清晰,每個部分都看得明明白白。穿梭扭動著,下頜前突,成鉤狀。

控制室裏籠罩著透不過氣來的靜謐。

“了不起。”凡·馬爾滕低聲道。

“清潔女工才不會被屋裏的灰塵迷住呢。”福斯特冷笑著搖搖頭,“你快開啟你的吸塵器,清除掉這些害蟲吧。”

正確地說,吸管是一根吸泵,它產生真空,吞進出現在它咽喉前的一切。吸管開始工作了,起初沒有任何反應。顯然要過一段時間才開始有效。至少波爾曼希望如此。那些蟲子繼續它們的破壞,什麽事都沒有。控制室裏深切的失望慢慢彌漫開來。雖然沒有人敢講話,結果卻是顯而易見的。波爾曼目不轉睛地盯著吸管攝影機的監控屏幕,感覺到絕望正在返回。原因何在?這設備太長?吸管太弱?

正當他還在苦思時,屏幕上出現了變化。似乎有什麽在拉扯那些動物。它們的後身擡起來,垂直弓起,顫動著……突然向攝影機飛來,從一旁掠過。

“成功了!”波爾曼舉起雙拳。他一反常態地叫了起來。他真想在室內跳上一圈,大大慶祝一番。

“哈利路亞!”福斯特使勁地點頭。“多麽神奇的玩具!噢上帝啊,讓我們清除掉這世界上的邪惡吧!也清除掉困難!”他一把摘下頭上的棒球帽,摸摸卷發,又重新戴上。“把那些畜生給掃掉!”

更多的蟲子被吸走了。那麽快、那麽大量地被吸進管子,屏幕上很快就只能見到蒼白的閃爍。光島攝影機清晰地顯示出吸管末端正發生的事情。沉積物被一起吸了起來,高高地旋轉著。

“繼續向左。”波爾曼說道,“或者往右。無所謂了,繼續吸好了。”

“我們轉換為緩慢的 Z 字形動作。”凡·馬爾滕建議道,“從燈光照亮的一端到另一端。等吸空了能看到的範圍,就繼續移動光島和吸管,進行接下來的 40 米。”

“很好!就這麽做。”

吸管移動著,不停地將蟲子吸進體內。所到之處,水都變得十分混濁,讓人看不清海底。

“只有當濁水變清了,我們才能看到成功。”凡·馬爾滕說道。他顯得無比輕松。幾星期的緊張隨著一聲深深的嘆息消失了,他幾乎是冷靜地往後靠回去,“我想,我們都會對結果滿意的。”

格陵蘭海,獨立號

咚——!星期天上午特隆赫姆的鐘聲。教堂街的教堂鐘樓在陽光下迎向天空,自信的塔樓,將影子投在赭紅色的小屋屋頂上,屋前的台階被漆成了白色。

叮咚,神聖的世界。起床了。

枕頭繼續蒙住頭。誰會讓教堂規定他什麽時候該起床。他可不會聽從該死的教堂!昨天跟同事和學生們一起喝多了嗎?

咚——!

“八點。”

播音系統。再也沒有提醒人時間的教堂街了,沒有了自信的小塔樓,沒有了赭紅色的房子。他頭顱裏咚咚敲的不是特隆赫姆的鐘,而是討厭的頭痛。出了什麽事?

約翰遜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床單亂成一團,周圍擺著的其他床全是空的。房間很大,堆滿設備,沒有窗戶,像是一間消毒過的病房。

見鬼,他在一間病房裏幹什麽?

他擡起頭,又倒回枕頭上。眼睛又主動合上。一切都比他頭顱裏的嗡嗡聲好。他很難受。

“九點。”

約翰遜坐起來。他跟先前一樣是在房間裏。現在他感覺好多了。惡心消失,鉗子夾緊般的疼痛變成一種隱約但能夠忍受的壓迫。只是他不知道如何來到這裏的。

他低頭看自己。襯衫,褲子,襪子,一切都是昨晚的。他的羽絨夾克和羊毛衫放在身旁的床上,床前擺著鞋子,擺得整整齊齊。

他雙腿擱在床沿上。一扇門很快開了,醫務部負責人席德·安傑利走了進來。安傑利是位矮個子意大利人,禿頭,嘴角有明顯的皺紋,他在船上擔綱最無聊的工作,因為沒有人生病。這種情況最近似乎發生了變化。“你感覺怎麽樣?”安傑利側起頭問道,“一切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