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月 13 日(第3/10頁)

“沒有,”斯韋德魯普說,“我猜,接下來要談到蟲的部分了。”

“沒錯。有些蟲的主要能量來源是細菌的代謝物,因此會和細菌建立一種共生關系。也就是說,某些情況下蟲吃細菌,但讓它們留在體內;另一種情況則是細菌寄生在蟲的表皮上。這類蟲解決覓食問題的方法不外乎這兩種。這也就推演出蟲和水合物之間的關系。這種蟲日子過得挺舒適,除了大口大口地吞食細菌之外,沒有其他事做。它們沒有挖掘的必要,因為它們不是吃冰,而是吃冰層表面的細菌。它們唯一的活動,大概就是把自己卷起來,將冰面溶成凹盆狀,然後滿足地在裏面休息。”

“我懂了,”斯韋德魯普慢慢地說,“這種蟲沒有理由挖掘得更深。但是其他蟲呢?”

“蟲有很多不同的種類。有些會吃沉澱物或沉澱物裏的物質,有些則會在殘屑裏動手腳。”

“殘屑?”

“就是所有從海洋表面往深海下沉的東西,像屍體啦、小碎屑、各種殘余物等。有許多種不和細菌共生的蟲都有很大的頜骨,作為獵食或挖掘之用。”

“總之,冰蟲是不需要頜骨的。”

“也許還是有需要。可能是用來磨碎少量的水合物,然後濾出其中的細菌。我剛才說有,冰蟲有頜骨。只是不像蒂娜樣本的那種大獠牙。”

看來斯韋德魯普開始覺得事情愈來愈有趣了。“如果蒂娜發現的那些蟲是和吃甲烷的細菌共生的話……”

“那我們得問,它們這個由頜齒組成的堅強武力作用為何。”約翰遜點頭,“現在更刺激了。分類學家找到另一種蟲,其頜骨的結構很像這種。那種蟲叫作沙蠶,是一種掠食動物,各種深度的海洋都有它們的蹤跡。蒂娜的小可愛有沙蠶的齒和頜,不過更讓人想到沙蠶的史前始祖,也就是暴沙蠶①。”

“聽起來怪可怕的。”

“聽起來像是混種。我們還得等顯微分析及基因分析。”

“大陸邊坡的甲烷水合物豐富得很,”倫德抿了抿嘴唇,一副沉思樣,“所以,這樣還挺有道理的。”

“再等等看吧。”約翰遜清了下嗓子,打量著斯韋德魯普,“卡雷,你從事那一行呢?也在石油業嗎?”

斯韋德魯普搖搖頭。“不是,”他高興地說,“我對天下能吃的東西都感興趣,我是廚師。”

“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成天到晚跟學者專家進進出出是一件多麽累的事啊。”

“他的廚藝超贊!”倫德說。

顯然不只是廚藝好,約翰遜心想。真遺憾,他本來打算要和蒂娜分享他帶來的那些人間佳釀。老實說他倒是松了一口氣。蒂娜·倫德一次又一次地誘惑他,但對他來說,跟她交往真的會很累。

“你們在哪裏認識的呢?”他問,其實他並不是真的感興趣。

“我去年接手漁鄉餐廳,”斯韋德魯普說道,“蒂娜來過幾次,我們原本只是打打招呼而已。”他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她也進一步靠近他,“直到上星期。”

“好像是一道閃電。”倫德說。

“是啊,”約翰遜說著望向天空。遠處傳來噼啪的聲音。“可以看得見。”

他們和十幾名石油工人坐在直升機裏差不多有半小時。約翰遜沉默地望著窗外。下方是單調、灰色的起伏海面,還有一些油輪、運送天然氣的大船、貨船和渡輪。接著就看見鉆油平台。

自從 1969 年一位美國石油業者在北海發現石油後,整個北海海域便形成了一種建築在鐵樁上的古怪工業景觀,一整排鉆油平台從荷蘭延伸到特隆赫姆。天氣好的話,在船上可以一次將十來個巨大平台盡收眼底。從直升機上鳥瞰,則宛如巨人的玩具。

一陣狂風把直升機吹得東搖西晃,忽上忽下。約翰遜把他的耳機戴好。機上每個人都有護耳裝備及救生衣。直升機裏非常擁擠,大夥兒膝蓋互碰,每個動作都要先說好才能做。在這樣的噪音下當然也沒有人聊天。倫德把眼睛閉上。她飛行次數太頻繁了,對這一切早就習以為常。

直升機轉了個彎繼續往西南方向飛。他們的目的地是古爾法克斯,一群鉆油平台的據點,屬挪威國家石油公司所有。鉆油平台古爾法克斯 C 是北海北端最大的鉆油平台。有人員 280 名進駐,幾乎成了一座小村落。嚴格說來,約翰遜是不許登上那裏的。幾年前他來上過課,得知登上鉆油平台前必須出示進出許可證,而最近的平台安全措施更加嚴密了,不過倫德當然運用了自己的關系。更何況他們只是中途停降,馬上就要轉搭一小時前就停靠在那裏的托瓦森號。

又一陣強大的亂流使得直升機驟然下墜。約翰遜連忙抓緊座椅扶手,而其他人卻沒什麽反應。同行的多半是男人,他們甚至習慣更強級的巨風。倫德轉頭張開眼睛,對他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