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19頁)

“怎麽改主意了?”

“不能太便宜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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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說過,傻人在道德上的敏感度總是很高。根據逆否命題與原命題等價原理,裘比軾無疑是個絕頂聰明之人。無論在情場還是官場,他都能遊刃有余,因為這兩個領域有許多共通點,比如都得會忽悠、善偽裝、肯花錢,而這些,都是他早已被解鎖的宗師級技能。

裘比軾的忽悠和偽裝能力在第一次競選學生會幹部的時候就得到了充分展現,一副憨態可掬的外表、一紙文采飛揚的台詞、一番聲情並茂的表演,征服了無數聽眾,加上校領導的支持和朋友們的幫忙,輕松當上了學生會的文藝部長。此後一路平步青雲,三個月後接替了辭職的秘書長,六個月後兼任副會長,第二年換屆時就成了會長。期間雖然有過這樣那樣的小插曲,但最終定調的還是校領導,在他們看來,走不走正道並不重要,上不上道才是關鍵,裘比軾顯然是個相當上道的有為青年。

是否上道,主要體現在待人接物上。裘比軾對這個詞的理解是:待人、接物歸根到底都是一個“禮”字,待人看禮儀,接物看禮品。實踐起來更是不折不扣,不論在哪個領導面前,他都恭順無比、謙卑有加,領導說過的每句話他都會牢記心頭,提出的每項要求他都會嚴格落實,顯露的每個微表情他都能瞬間捕捉,潛藏的每個小情緒他都能精準解讀。跟他在一起,領導們覺得特別舒服,油然而生一種慈禧遇到李蓮英的幸福感。而對於“接物”方面的禮品,裘比軾也向來舍得下血本,無論逢年過節還是家有喜事,他的厚禮總會第一時間送到。他的抽屜裏有個本子,上面記著每一位領導的詳細信息,生日、喜好、家庭住址、生活習慣、健康狀況乃至衣服、腰帶、鞋子的尺碼,都是送禮必不可少的參考數據。有些特別重要的領導,他連其重要親屬的詳細信息也打探得一清二楚,每每給他們帶去驚喜。裘比軾相信,在領導們身上的每一分投資都是一本萬利的,盡管伺候一個領導的錢可能足夠伺候十個女朋友,但回報絕對比二十個女朋友還要多。

用心如此,領導們怎能不感動?不光感動,還從裘比軾身上看見了他們自己年輕時為理想而奮鬥的影子,頓生惺惺相惜之情,甚至覺得這個胖乎乎的少年比親生兒子還要親,若不是家人不答應,立他為遺產繼承人都沒問題。

在此背景下,學生會會長一職根本沒有懸念,鄭能諒無意與裘比軾空較勁,何況根據競選規則,他這初次參選者也沒資格直接競選會長,於是報了個文藝部長。裘比軾自知穩操勝券,卻沒想到半路還是殺出了一個程咬金。他拿著報名表,一臉迷糊:“不羈閣閣主?什麽鬼?”

打聽來打聽去,原來這是個新成立的校園社團,沒有提出明確的興趣方向,也沒有開展過什麽主題活動,只是個由一群男生拼湊起來的小團體。這些人極具識別度,臉上總有一種便秘似的表情,他們跟女生不太往來,對漂亮女生嗤之以鼻,對別人懷裏的漂亮女生恨之入骨。他們目空一切,見人咬人,見狗咬狗,有時把高級轎車的輪胎捅個洞,有時做個彈弓打豪宅玻璃,有時在公共廁所的門上墻上寫詩作畫。他們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只有當美女主動投懷送抱時才會瞬間變身成溫順的小綿羊。

身邊美女如雲的裘比軾刺痛了“不羈閣”的志士們最敏感的神經,成為他們的頭號公敵。學生會換屆選舉的消息一傳出,“不羈閣”就行動起來了,四處遊說候選人一起對抗裘比軾。鄭能諒報完名的當天晚上,一位一臉便秘的說客就敲開了309宿舍的門,自報姓名朱知志,並開門見山地邀請他加入“不羈閣倒裘大聯盟”,說完表情就切換成了一臉驕傲,似乎聽到這個邀請的人應該感到受寵若驚。

鄭能諒沒有受寵若驚,倒是有點受驚:“什麽雞哥倒裘聯盟?又是推銷投資項目的?我沒錢!”

朱知志耐心地解釋了“不羈閣”的悠久歷史和遠大抱負,讓鄭能諒更加受驚:“我早上才剛報名參選啊!你們這麽快就找到我了?”

朱知志嘿嘿一笑:“已經有很多人加入了我們聯盟,到處都有我們的耳目,我們不光找到你,還對你做了充分的研究和評估,與其他同盟者相比,你身上有三條得天獨厚的優勢,一是你對裘比軾一貫鄙視,根正苗紅,具備很堅定的政治信念;二是你才華橫溢,文筆出眾,擁有很過硬的戰鬥能力;三是在秦允蓓的問題上你和裘比軾針鋒相對,摩擦不斷,積累了很豐富的鬥爭經驗。”

一番吹捧之後,朱知志遞上了拜帖。鄭能諒打開一看,頓時噴了朱知志一臉茶水。任贛士,這個已經快被鄭能諒遺忘的前情敵,竟然成了“不羈閣閣主”。聽朱知志介紹,原來任贛士以前跟著裘比軾想要幹一番事業,誰知裘比軾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處處壓著他,還把他當棋子使喚,勿攸居事件後沒多久,任贛士就離開了裘比軾,本想加入“憤青社”,卻被懷疑是裘比軾派去的臥底,索性自立門戶,拉起了“不羈閣”的大旗,四處招攬對裘比軾不順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