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3/23頁)

“誒,腳背都腫了。”秦允蓓連忙扶她坐在台階上,對鄭能諒說:“去拿幾塊毛巾來。”

接過毛巾,秦允蓓便用另外幾瓶冰鎮飲料做了幾個簡易冰敷包,將戴琺珧的左腳圍了個嚴嚴實實。見她料理得如此嫻熟,鄭能諒都有些自慚形穢了——從頭到尾,他就沒幫上什麽忙。

秦允蓓一抹額頭的汗珠,看了看鄭能諒:“咦,你還在這幹嘛?”

鄭能諒挺了挺身子:“有什麽我能幫忙的?”

秦允蓓噗呲一笑:“哦,阿珧等下可能要沖個澡,還要換衣服,要不,你來幫她?”

“呃……”鄭能諒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行啦!這是女浴室,你還沒呆夠呢?”秦允蓓抓住他的肩膀將他轉了個身,朝向出口,“你趕緊去附近的藥店買點碘伏消毒液、消炎藥和包紮用品來,在外面等我們。”

在秦允蓓有條不紊的安排和照料下,戴琺珧的傷勢得到了及時妥當的處理,回去後沒幾天便痊愈了。為此,戴琺珧還特地給鄭能諒打了好幾次電話,再三向他道謝。鄭能諒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都是秦允蓓的功勞。戴琺珧連連稱是,又再三邀請他去看電影、吃大餐,欲表謝意。鄭能諒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支支吾吾推掉了。

轉眼又到期末,這個寒假對冉冰鸞而言意義非凡,宋穎哲終於答應去他家過年,這就算是第一次正式見家長了。相戀五年多,兩人的感情與日俱增,有如膠似漆的親昵,卻沒有如狼似虎的放縱,單純優雅得如童話一般,因為宋穎哲早與冉冰鸞有約在先,要把“第一次”留到穿上婚紗的那一夜。心眼實在的冉冰鸞始終恪守這個約定,每每點到為止,為此沒少受“閱女無數”的闞戚智的嘲諷:“出道比我早,上道比我遲。”

鄭能諒也滿懷期待,因為孟楚憐在幾個月前的一封信裏提到過,今年過年可能回淳源玩幾天,他的心當時就飛回了千裏之外的故鄉,為此他還婉拒了秦允蓓邀他去她家過年的請求。淩晨五點一刻,洗漱完畢穿戴整齊的鄭能諒直奔最近的火車售票點,領教過一次春運列車風采的他不想再為了避免觸發盜格空間而縮在一個充斥著各種男性氣息的過道角落煎熬幾十個小時,更不想再用紙尿褲應對根本擠不進廁所的窘境,所以他決定趕個早,買張相對舒適一些的臥鋪票。

事實證明他太天真了,還沒開始工作的售票點早已人滿為患,有的裹著被子在睡覺,有的圍成一圈在打牌,有的忙著叫賣香煙零食,緊閉的三個售票窗前都排著綿延數裏的長隊,遠遠望去如同一個巨大的“爪”字,令鄭能諒油然而生百爪撓心的焦灼,與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相比,買春運火車票簡直就是千軍萬馬走鋼絲。太陽從地平線升到頭頂又滑入地平線,三條長龍始終氣勢恢宏,不時有黃牛黨來噓寒問暖,囊中羞澀的鄭能諒只好說自己是替人站隊的。終於熬到售票窗口,卻被告知元宵節之前的票已售罄,他懇求售票員幫忙再查一遍確認下,排在他後面的中年女子就不耐煩地催促起來。他回過身剛要與其理論,一看她滿面風霜的疲態和懷中酣睡的嬰兒,便默然走開了。

校區在五個街區之外,鄭能諒等了十多分鐘也沒見一班公交車,卻等來鋪天蓋地的鵝毛大雪。他將硬幣塞回口袋,走出站台,沒入茫茫雪色之中。雪遮住了四周景物,也蓋住了各種聲音,天地間仿佛只剩他一個人,多麽熟悉而純凈的孤獨感。一個人聽音樂,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坐公交,一個人漫步雪中,與其逃避忍耐,不如盡情享受。呼嘯的風就像一個極度渴望愛的小情人,拼命往人懷裏鉆,一陣陣無孔不入;飄揚的雪花則似那不安分的嘴唇,爭先恐後吻向發梢、眉頭、鼻尖、嘴角、頸後和胸口,一步步得寸進尺。

鄭能諒有些招架不住,一擡頭就瞥見求知大廈冷峻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沖了進去,直奔11樓的傑吧。這是個適合上網的好天氣,他打開電腦,登陸電子郵箱,發現被垃圾郵件爆了;登陸論壇,提示系統維護中;登陸OICQ,密碼輸到第四位時停住了——這不是個聊天的好時機。他知道這虛擬世界的另一頭有個人在等他,也知道有些人的出現不過是命運設下的迷局。他登陸遊戲平台,找人下象棋,沒想到此人的棋藝比谷二臻還差,棋品更是低下,沒下幾步就掛機讓他幹等。幾分鐘後,棋局以鄭能諒主動認輸宣告結束,他不想浪費時間,也願意成人之美。他打開一個電影網站,挑了部很喜歡的老片子欣賞起來,卻對漏洞百出的劇情有種前所未有的嫌棄感——許多年前第一次看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這些漏洞,當時覺得好有趣好可愛。然後他又點開一部一直很討厭的影片,卻發現網絡繁忙,因為它忽然在某個國內電影節上獲了大獎,現在正被無數人點擊。緊接著,四周一片漆黑,網吧停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