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4頁)

之所以驚心動魄,是因為這位專家的年齡比鄭能諒和小企鵝兩人的年齡相加還大兩倍,他見證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和抗美援朝,見識過裹腳布、童養媳和貞節牌坊,一生來去除了青少年什麽也不研究,全身上下除了嘴皮子哪兒都不利索,長長的頭銜聽上去威風八面實則廢話連篇,瘦瘦的軀殼看起來仙風道骨卻是弱不經風。

老專家有頭有臉,也有手有腳,但頭臉是用來招搖的,手腳是用來擺譜的,真正的使用功能已經退化,所以走路要人攙扶,倒水要人幫忙,講話要人鼓掌……這個人就是鄭能諒,他被安排在第一排,以便接受最振聾發聵最醍醐灌頂的當頭棒喝,順便扶老專家上下台、給他端茶倒水、在他停頓的時候帶頭鼓掌。

“真是委屈你了。”坐在旁邊的小企鵝幸災樂禍地笑道。

鄭能諒聳聳肩:“唉,沒辦法啊,萬一他講到一半突然一口氣接不上來就駕鶴西去了,那我倆豈不是罪加一等?”

鄭能諒本來還指望自己舉報三姑能將功抵過,卻發現三姑根本都沒來大禮堂接受教育。原來三姑的父親是縣木材加工廠廠長,每年贊助學校好多錢,這大禮堂都是她爹出資整修的,深明大義的郝主任當然知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別說不會處罰她談戀愛,怕是給她介紹對象都來不及。

鄭能諒也由此領悟了一個道理:做叛徒一定要出賣沒有靠山的人,否則還是做一個英烈比較劃算。

幾番教育之後,小企鵝已不勝其煩,加上高考一天天逼近,雖然她私下裏和鄭能諒還是好朋友,卻不再常常跑到後排來找他玩了。為了抗議處罰的不公正,鄭能諒打算寫一部長篇小說來批判郝主任,可寫了兩個自然段就編不下去了。他也想過打個橫幅鬧個靜坐什麽的,可未免有些驚世駭俗,還會拖累小企鵝的名聲。但積郁難排,最後他選擇了一種比較猥瑣的方式來發泄。

在一個美麗浪漫的黃昏,鄭能諒躲在教學樓三樓衛生間的窗戶後面,沖一對在林蔭道上依偎前行的情侶暴喝一聲:“喂!學校裏不準勾肩搭背!幾班的!”

這需要極大的勇氣,因為那是校長夫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