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倒數計時

等那個桑澤女人離開,我把你拉到一旁。這是比喻的說法了。

“被你稱作灰人的那個,他並不想阻止方尖碑之門被打開。”我說,“我說謊了。”

你現在對我那麽戒備。這讓你厭煩,我能看得出。你想要相信我,即便是你自己的眼睛也在提示,說我曾欺騙過你。但你嘆氣說:“是啊。我就知道這事沒那麽簡單。”

“他要殺死你,因為你無法被控制。”我說,無視你語調中的嘲諷,“因為假如你打開那道門,就會讓月亮恢復原位,徹底結束第五季。而他真正想要的,是某個願意為了他的目的打開那道門的人。”

你現在明白了玩家情況,盡管還沒有完全懂得這遊戲。你皺眉:“那麽他的目的又會是什麽呢?變革?還是維持現狀?”

“我不知道。這重要嗎?”

“我猜不重要。”你一只手撫過自己的鬈發,最近才重新卷過。“我猜,這就是他試圖誘使凱斯特瑞瑪踢走所有原基人的原因?”

“是的。他會設法讓你聽命於他,伊松,如果他能做到。如果他做不到……你對他來說就沒有用了。更糟糕的情形。你就是他的敵人。”

你嘆息,疲憊得像是腳下大地,沒有回答他,只是點點頭走開。我目送你離開時,感覺到那樣強烈的恐懼。

就像其他絕望時刻一樣,這次你也去找了埃勒巴斯特。

現在他已經所剩不多。自從放棄了雙腿之後,他就每天在服藥後的昏迷中度過,蓋著衣被靠在安提莫妮身上,像幼崽靠在母親身旁吃奶。有時候你來看他,並不要求上課。這樣是浪費,因為你很確定,他迫使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把毀滅全世界的技能傳授給你。他抓到過你幾次:你曾蜷在他胸前醒來,卻發現他低頭凝視著你。他並不會為這些事責怪你。也許是沒力氣責怪。你為此覺得感激。

他現在醒著,當你坐到他身旁,盡管他不怎麽挪動。安提莫妮這段時間已經完全搬到了他床上,你很少見她有別的姿態,總是給他充當“活椅子”——跪著,兩腿分開,兩手按在自己大腿上。埃勒巴斯特就在她胸前休憩,他可能做到這樣的原因,是在兩腿石化的同時,背後的燒傷卻邪門地出現了好轉。幸運的是,她並沒有乳房來讓這個姿勢更加難受,顯然,她模擬出來的衣服也並不尖利粗糙。埃勒巴斯特的眼睛轉過來,看你坐下,像食巖人那樣。你痛恨這個不請自來的類比。

“那事又要發生了。”你說。你沒有費勁解釋“那事”是什麽。他總是都知道。“你是怎麽……在喵塢。你嘗試過。怎麽做到的?”因為你沒辦法找到動力為這個地方戰鬥,或者在這裏開始一種新生活。你所有的本能都在說,抓起你的逃生包,叫上你的同胞,趕在凱斯特瑞瑪向你們動手之前逃走。這很可能是死刑判決,外面已經真正確實地進入了第五季,但留下來,看似更加沒有活路。

他深深地,緩緩地吸氣,你因而知道他想要回答。只是他需要些時間來組織詞句。“並不想。你當時懷著孕;而我……很孤獨。我以為可以那樣生活。一段時間。”

你搖頭。當然他會知道你當時有身孕,在你知道之前。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你曾戰鬥過,為了他們。”你要費些力氣,才能強調最後一個詞,但你的確這樣做了。為了你和考倫達姆,還有艾諾恩,的確,但他也是在為喵塢戰鬥。“總有一天,他們也會起來反對我們。你知道他們會那樣做的。”等到考倫達姆顯露出過強實力,或者如果他們成功趕走守護者,卻不得不離開喵塢,遷居別處。這將是不可避免的。

他發聲,表示認同。

“那麽,為了什麽?”

他緩緩地,長長地噓出一口氣:“他們也有不那樣做的可能。”你搖頭。這話那樣讓人難以信服,聽起來簡直像癡人說夢。但他又補充了一句:“任何機會都值得嘗試。”

他沒有說“對你而言”,但你能感覺到。這是一層隱含的意思,幾乎可以從詞句下面被隱知出來。為了讓你的家人在其他人中間過正常的生活,作為他們中的一員。正常的機遇,正常的抗爭。你瞪著他。沖動之下,你擡手到他面前,手指撫過他布滿傷疤的雙唇。他看著你這樣做,報之以那種四分之一劑量的微笑,這是他這段時間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這已經超過你所需要的程度。

然後你站起來,出門,去嘗試拯救凱斯特瑞瑪那微弱的、殘破的,幾乎不值一提的生機。

依卡發起了一次投票,要在第二天上午舉行——雷納尼斯“提議”後的二十四小時。凱斯特瑞瑪需要給出某種回應,但她不認為回應內容應該由她非正式的咨詢團給出。你看不出這次投票有啥用,只是能突出一點:如果這個社群能安全熬過這一夜,就真他媽的算是奇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