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爭持續升溫(第4/7頁)

“這得多虧香料。”

“我能嘗出羅勒和百裏香,可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

“哦。”瑟莫勒夫人又咬下一片肉。

“這肯定是一種極不尋常的味道。”

“一點兒不假,這種香草僅出產自加拉蒙,生長在一片大湖的湖心島上。它與一切肉類和魚類都是絕配,帶幾分茴香葉的香氣,還有一絲肉豆蔻的微香。這藥草的花瓣透著誘人的橙色。它對傷風和瘧疾療效極佳,還是一種溫和的安眠藥。它另有一種奇效,能讓吃了它的人在數小時裏只說真話。”

紅裙女人將手裏的木碗摔在地上:“靈薄草?你竟敢給我吃靈薄草?”

“就是這麽回事,親愛的。”老太婆嘎嘎地開懷大笑,“那麽告訴我,魔望奈夫人——如果這是你的真名的話。你駕著你的漂亮羊車要上哪兒去呢?為什麽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瑟莫勒夫人不會忘記任何一樁事和任何一個人。”

“我在尋找星星的途中,她落在腹山另一邊的大森林裏。等找到她,趁她還沒死,趁她的心臟還屬於自己,我會用最鋒利的刀剮出她的心。因為星星活生生的心臟是一劑神藥,能抵禦一切年齡和歲月的侵蝕。我的妹妹們正等著我回去。”

瑟莫勒夫人笑得前仰後合,皮包骨頭的手指扒著身子兩側。“星星的心臟,真的嗎?嘿嘿,那對我來說真是個好東西哇!要是吃得夠多,我就能重返青春啦!我的頭發會由灰白變回金色,乳房也會鼓脹柔軟,變得結實高聳。我還要把剩下的星星帶到石墻村的大集市上變賣。妙極了!”

“你做不成的。”她的客人不動聲色地說。

“不成?親愛的,你是我的客人。你發了誓,還吃了我的食物。根據姐妹會的律法,你不能以任何方式傷害我。”

“哦,臭水瑟,要傷害你還不容易。但我只想告訴你,但凡誰食用了靈薄草,在接下去的幾小時內只能說真話,還有一件事……”遠方的閃電在她的字句間閃耀,森林寂靜無聲,仿佛每片葉子和每棵樹都在仔細聆聽。“我這麽說吧:你竊取了不應得的秘密,這有害無益。因為你將看不見星星,察覺不到、觸摸不到、嘗不到、找不到,更別說將之殺害。就算有人割下星星的心臟送到你面前,你也渾然不知,永遠不曉得自己手裏拿著什麽。這就是我要說的,句句屬實,我說話算話。你還得清楚一點:我以姐妹會的契約立誓,說我不會傷害你。若我沒有發誓,鑒於你剛才對我的無禮言行,我會把你變成一只黑蟑螂,一根根扯下你的腿,再把你扔給鳥兒。”

瑟莫勒夫人嚇得瞪大了眼。隔著火堆上的火焰,她死死盯著客人,問:“你是誰?”

“當你上回見到我時,卡納丁還未覆滅,我和姐妹們統治著那方。”

“當真?可你死了,早就死了!”

“人們老早就說莉莉姆死了,可他們一直在撒謊。據說某個橡果會長成一棵橡樹,砍下它做成的搖籃裏會躺著個長大後會殺了我的小娃娃,可松鼠還沒找到那個橡果哩。”

她說話時,銀光在火焰中搖曳閃爍。

“是你,你重返青春了。”瑟莫勒夫人嘆了口氣,“既然如此,我也能重返青春。”

紅裙女人站起身來,把盛著她那份兔肉的木碗扔進火堆。“癡心妄想。聽見沒?等我一離開,你就會忘記曾經見過我,忘記這一切,連同我的詛咒。可你會為隱約的印象煩躁不已,就像早被截掉的四肢上的皮癬仍然會令你發癢一樣。但願你以後招待客人時能更殷勤禮貌、更恭敬才好。”

木碗撲地著了火,騰起一大團火焰,燒焦了頭頂的橡樹。瑟莫勒夫人用樹枝撥出火中燒得焦黑的木碗,挑進高高的草叢裏拼命踩個不停。“我是中了什麽邪,居然把碗扔進火裏?”她大聲嚷嚷,“瞧,我那把上好的餐刀,燒得全毀了!我到底著了什麽道?”

她死都想不出原因來。遠方的小路上傳來有節奏的嗒嗒聲,像是羊蹄聲在黑夜裏回響。瑟莫勒夫人搖了搖頭,似乎想甩掉腦中的灰塵和蛛網。“我老了。”她對駕駛座邊棲木上的五彩鳥說,“老了,實在是無能為力呀。”鳥兒目睹了一切,也什麽都沒忘,它在棲木上不自在地挪了挪。

一只紅松鼠尋尋覓覓,猶疑片刻走近火光,拾起一枚橡果,用狀似人手的前爪抱了片刻,像是在禱告。然後它跑開了——去把橡果埋起來,再把它忘掉。

史蓋斯落潮鎮是一座建在花崗巖上的海港小鎮,鎮上住著船用雜貨商、造船木匠和縫帆工人。斷了手指或缺胳膊少腿的老水手在這裏開店賣格羅戈酒[1],要不就成天泡在酒館裏。他們所剩無幾的頭發仍編成油膩膩的長辮,下巴上的胡茬兒也早已斑白。落潮鎮上沒有妓女,至少沒人這麽自稱,盡管許多女人一經逼問,便會把自己說得和已婚差不多。這艘船上有個丈夫,每隔六個月回來一次,那艘船上還有個丈夫,每隔九個月回來待上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