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位之爭持續升溫(第3/7頁)

林間空地一片幽暗,蒼穹上布滿成千上萬閃耀的星辰。星星姑娘也在發光,像被銀河洗過一樣。與此同時,獨角獸也在黑暗中微微閃亮,宛若透過雲層的月光。特裏斯坦躺在獨角獸巨大的身軀旁,感受它輻射出的溫暖體溫。星星躺在巨獸的另一邊,似乎在給它哼歌。特裏斯坦想聽得更清楚些。傳來的依稀旋律是那麽奇異而撩人心弦,可星星唱得太輕了,他近乎什麽也聽不見。

他摸了摸系起兩人的銀鏈:像雪那樣冰涼,像磨坊水池裏的月光那樣纖柔,抑或像鱒魚在黃昏浮上水面覓食時,銀色的鱗片映射的光輝。

很快他就睡著了。

巫後駕著雙輪羊車在森林小徑上行進。兩頭白胡子公山羊稍有懈怠,腹側就會挨上一鞭子。半裏之外,她瞧見遠處路邊生著一小堆火,並從火焰的顏色辨識出,生火的定是她的子民——魔女的火焰有著不尋常的色調。她來到火堆和一輛漆得五彩斑斕的吉蔔賽篷車前,勒住山羊。一個鐵灰發色的老太婆坐在火邊,正打算往烤著野兔的火堆裏吐痰。油脂從野兔剖開的腹腔中滴落,碰到火焰便嗞嗞作響,空氣中彌漫著烤肉和木煙的雙重香氣。

篷車前方的駕駛座旁,有一只五彩的鳥兒立在棲木上。見到巫後時,它拍打起翅膀,驚恐地叫起來,卻被一根鏈子系在棲木上。

灰發老太婆說:“在您開口前,我得告訴您,我只是個窮苦的賣花婆,一個無辜的老嫗,從沒害過人。見到您這麽一位高貴威嚴的女士,我實在是誠惶誠恐。”

“我不會傷害你的。”巫後說。

老太婆雙眼眯成一道縫,從上到下打量著紅裙女人,開口道:“你說是這麽說。可像我這麽一個從頭到腳直打哆嗦的可憐老家夥,該怎麽知道你所言非虛呢?也許你正盤算著趁夜打劫我,甚至打著更壞的主意。”她拿起木棍撥弄火堆,火焰躥了起來,烤肉的香氣在凝滯的夜間空氣中久久不散。

紅裙女人說:“我發誓,以我們同屬的那個姐妹會的律法和戒條,以莉莉姆的威嚴,以我的嘴唇、胸脯、貞潔做擔保,我對你沒有惡意,並會把你當作客人來對待。”

“榮幸之至啊,親愛的。”老太婆咧嘴一笑,“快來坐下吧。小羊羔再搖兩下尾巴,晚飯就好了。”

“遵命。”

兩頭山羊抽了抽鼻子,一邊大嚼馬車邊的草葉,一邊嫌棄地瞅著拉篷車的騾子。“很好的山羊。”老太婆說。巫後點了點頭,端莊地笑著。火光映照著她腕上的鮮紅蛇鐲。

老太婆接下去說:“親愛的,雖說我的老眼大不如前,可我應該沒看錯:這倆好家夥裏有一個剛生下來時是用兩條腿走路,而不是四條腿吧?”

“這倒不稀罕。”巫後承認,“比方說,你那只光彩奪目的鳥兒也一樣。”

“大約二十年前,那只鳥將我存貨中的一件珍品送人了,給了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這之後,她給我帶來的麻煩簡直無窮無盡。所以這些天,除了有什麽要緊活或要照看花鋪外,她都是只鳥兒。若我能找到個強壯盡職、任勞任怨的仆人,她就得永遠當只鳥兒了。”

鳥兒在棲木上哀鳴。

“大家都叫我瑟莫勒夫人。”老太婆說。

當你還是個黃毛丫頭時,別人都管你叫臭水瑟。巫後雖心中這麽想,卻沒有大聲道出口。“你可以叫我魔望奈。”她這麽回應,心底暗自發笑。(因為“魔望奈”的意思是海浪,她的真名早已被冰冷的大洋淹沒而遺失了。)

瑟莫勒夫人站起身,鉆進篷車,拿出兩個彩繪木碗、兩把木柄餐刀和一小罐曬幹後磨碎的綠色香草粉。“我本想拿新鮮樹葉當盤子,用手抓著吃的。”她遞給紅裙女人一個碗,碗底漆著一朵向日葵,蒙在一層灰下,“但我轉念一想,我難得才遇上一個這麽好的伴兒,當然得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你要頭還是尾巴?”

“隨你挑吧。”她的客人說。

“那麽頭就給你了,不僅有香甜可口的眼珠和腦子,還有脆生生的耳朵。剩下的骨頭就是我的了,只有幹巴巴的肉可啃。”她邊講邊把烤肉叉從火上移開,然後兩刀並用,只見刀鋒一閃,她便將野兔開膛破肚,把肉從骨頭上剔了下來,勻到兩個碗裏。她將那罐香料遞給客人:“親愛的,我這兒沒有鹽,但你撒些這個也有同樣的效果。一點兒羅勒,一點兒高山百裏香——我的獨創秘方。”

巫後接過自己那份烤兔肉和餐刀,在上頭撒了點香料。她用刀尖叉了一小塊肉,津津有味地品嘗起來。她的東道主則擺弄著自己的那份肉,講究地用嘴吹涼,香脆的棕色烤肉上冒著熱氣。

“怎麽樣?”老太婆問。

“相當美味。”她的客人由衷地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