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太空中的洞口(第2/3頁)

瑞尼特看起來很不自在。“聽我說,你被那樣送到洛第亞,可不能怪到我們頭上,我們也不喜歡這件事。我的意思是,我們有些夥伴根本不喜歡這樣做,這話絕不能讓第三者聽到。獨裁者沒有跟我們商量,這是當然的事。坦白說,這是他自己在冒險。我們有些人——我不提他們的名字了——當初甚至在想該不該去攔截那艘客船,把你救出來。還好我們沒有這麽做,否則會是個天大的錯誤。話說回來,我們真有可能采取行動,只不過深思後,我們想到獨裁者一定清楚自己在做些什麽。”

“能獲得這樣的信賴實在不錯。”

“我們了解他,這點無可否認,他這裏很不簡單。”他伸出手指輕敲自己的額頭,“沒人知道他究竟是根據什麽來采取行動的,但似乎總是正確無誤。至少他比太暴人高明,其他人則辦不到。”

“比如說,家父就是個例子。”

“其實我並沒有想到他,但就某個角度而言,你說得沒錯,就連牧主最後也被捕了。然而,他是個不同類型的人,他的思考模式直來直往,從不考慮拐彎抹角的方式,又總是高估了別人的價值。話說回來,這可算是我們最喜歡他的地方,他對每個人一視同仁,你知道吧。

“我雖然是個上校,但我仍是平民。我父親是個金工匠,懂了吧,但在他眼裏沒有任何差別。而且,並非因為我是上校,他才對我另眼相看。如果他在走廊上遇到個實習輪機員,他不但會讓路,還會親切地寒暄一兩句,實習生將因此高興一整天,感覺自己像個輪機長,那就是他待人的方式。

“並不是說他軟弱,如果你需要懲戒,你一定逃不掉,不過絕對適可而止。你受到的處罰,一定是你應得的,而你心裏也很明白。處罰完畢後,他就將一切拋到腦後,不會無緣無故舊賬重提,持續一兩周還沒完沒了。這就是我們的牧主。

“至於獨裁者,就大不相同。他很有頭腦,但你無法和他親近,不論你是誰都一樣。比方說,他其實並沒有幽默感,我跟他說話,不能像現在跟你說話這樣。此時此刻,我說話就是說話,我可以完全放松,幾乎是在做自由聯想。而在他面前,你得將心中的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絕不能有任何保留。而且你的措辭要很正式,否則他會罵你散漫。雖然如此,但獨裁者就是獨裁者,沒什麽好說的。”

拜倫道:“有關獨裁者高明的頭腦,我得完全同意你的說法。你可知道,他在登上這艘艦艇前,就已經推論出我在這裏?”

“是嗎?我們都不知道。好啦,你看,這就是我的意思。他當初準備單獨登上這艘太暴巡弋艦,對我們而言,那無異於自殺,我們都不以為然。但我們假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而事實證明果真如此。他本來可以告訴我們你或許在這艘艦上。他也一定知道,牧主之子的逃脫會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但他照例不說。”

艾妲密西婭坐在寢艙的某個下鋪,她必須很不自然地彎著身子,以避免上鋪的床架戳到第一節胸椎。但在這個時候,那點不適根本算不了什麽。

她一雙手掌幾乎不自覺地摩挲著衣裳,她感到又臟又累,而且非常厭倦。

她厭倦了用濕毛巾拍拭雙手與臉部,厭倦了一周未曾更換服裝,厭倦了現在變得潮濕黏膩的頭發。

此時,她差點就要站起來,準備趕緊轉過身去。她不要見他,不想再跟他面對面。

不過進來的只是吉爾布瑞特,於是她又無精打采地坐到床上:“嗨,吉爾伯伯。”

吉爾布瑞特在她對面坐下,一時之間,他瘦削的臉龐似乎顯得憂慮不堪,隨即又擠出一個滿是皺紋的笑容:“我也覺得在這裏頭待上一周十分沒趣,我希望你能讓我開心。”

她卻答道:“好啦,吉爾伯父,別在我身上施展心理學。如果你認為能夠哄騙我,讓我對你產生一點責任感,那你就錯了,我其實更想揍你一頓。”

“如果那樣會令你感到好些……”

“我再警告你一次,如果你伸出手臂讓我打你,我真的會動手。如果你說:‘這樣讓你感到好些嗎?’那我還會再打一拳。”

“不管怎麽說,你顯然跟拜倫吵架了。怎麽回事?”

“我看不出為何需要討論這件事,你別管我就好了。”頓了頓之後,她又說,“他認為父親真像獨裁者指控的那樣,所以我恨他。”

“你父親?”

“不!那個愚蠢、幼稚、道貌岸然的傻瓜!”

“想必是指拜倫吧,好的,你恨他。但你無法在兩種情感間畫出明顯的界線,一種是害你像這樣坐在這裏的恨意,另一種,則是在我這個單身漢看來,似乎相當荒唐的熾熱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