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呢喃的寢室(第3/4頁)

他轉身走向書桌,睡覺的時候,他都將腕表擺在那裏,而它仍在原處。當他拿起腕表,湊近手電筒光束之際,他的手已在微微發抖。這種表的表帶以柔韌的塑料編成,呈現近乎液狀的潔白,而它現在顏色未曾改變。拜倫將它拿遠一點,試著從不同角度觀察,結果發現它純白如昔。

這種表帶也是新生必購之物。硬輻射會使它變成藍色,而藍色在地球上代表死亡。假如你迷了路,甚至只是不小心,大白天都很容易走到一塊放射性土壤上。城外數英裏就開始有這種區域,政府盡可能將那些地帶隔離起來。當然沒人會故意走向那種死域,不過表帶總是一種保險設備。

假使表帶變成淡藍色,你就得上醫院接受治療,絕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表帶的原料對放射性敏感的程度與你一樣,而利用適當的光電裝置,便能測量藍色的強度,借此即可迅速確定傷害的嚴重程度。

紫藍色則代表完蛋了。正如同這種顏色變不回來,你同樣已經回天乏術,不會再有任何療法、任何機會、任何希望。你所能做的,就是隨便找個地方等上一天到一周;而醫院能做的,就只有準備將你火化了。

但至少他的表帶還是白的,拜倫心中的鼓噪總算平靜了些。

所以說,現在還沒有多少放射性。這會不會是玩笑的另一部分?拜倫思索了一番,最後判斷沒這個可能。沒有任何人會對他人開這種玩笑,至少在地球上不會,因為根據地球的法律,非法使用放射性物質是一項死罪。在地球上,對放射性的處理非常謹慎,他們必須如此。因此,假如沒有天大的特殊理由,不會有人做出這種事情。

他勇敢地面對問題,將整件事仔細地、清楚地默想一遍。比如說,是什麽天大的特殊理由,使某人想要謀殺自己。可是為什麽呢?根本沒有動機。他今年二十三歲,這二十三年來,他從未樹立什麽死敵。沒有“這麽”大不了,嚴重到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他緊抓著剪得短短的頭發。這是一種荒謬的思路,可是他無法擺脫。他又小心翼翼地走回衣櫃,那裏必定有什麽放射性物質,而四小時前還不在那裏。結果,他幾乎立即發現答案。

那是個小盒子,長、寬、高都不超過六英寸。拜倫認出它是什麽東西,下唇不禁微微打顫。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可是很早以前就聽說過。他提起那個計數器,將它拿到寢室中,那種低聲的呢喃便減弱許多,幾乎接近終止。當他將計數器上的薄層雲母隔板對準那盒子時,聲音又重新出現,放射線就是從隔板射入計數器的。現在他心中再無疑問,那正是一顆“放射線彈”。

目前的放射線本身不會致命,它們只能算引信。在那盒子的某個角落,裝置了一個微型原子反應堆。壽命短暫的人造同位素放出的粒子會穿透它,將它慢慢加熱。在達到熱度與粒子密度的閾值後,反應堆就會啟動。雖然反應的高熱會將盒子熔成一團金屬,通常並不會發生爆炸,但會爆發出巨量的致命放射線,使附近所有的生物無法幸免。它的有效半徑視其大小而定,從六英尺到六英裏不等。

沒有任何辦法看得出它何時會達到閾值,或許幾小時後,也或許就在下一刻。拜倫仍無助地站在原地,發汗的雙手緊握著手電筒。半小時前,影像電話將他叫醒,當時他還心平氣和,現在卻知道自己死期已近。

拜倫可不想死,但他被禁閉在自己房間內,根本就一籌莫展,也找不到任何可供躲藏的地方。

他知道這間宿舍的地理位置。它位於走廊的盡頭,所以僅有一側緊鄰另一間宿舍。當然,樓上樓下也都有人住。他對樓上的宿舍毫無辦法,同樓隔壁的宿舍緊貼他的浴室,也是以浴室與他的浴室相連,他不信自己的呼救能傳得出去。

只剩樓下那間宿舍了。

房間中有幾把折椅,是招待訪客用的,他舉起了其中一把。當折椅撞向地板時,發出“啪”的一聲,但聲音實在不怎麽大。於是他改用椅子的側面敲擊地板,發出的聲音才變得較刺耳有力。

每敲一下,他都會稍微等一陣子,尋思這樣做能不能吵醒樓下的人,能不能對他構成足夠的騷擾,使他不得不向舍監告狀。

突然間,他聽到一陣微弱的嘈雜聲,於是停止了動作,那把破椅子還舉在頭頂上。嘈雜聲又傳了來,像是微弱的叫喊,是從大門方向傳來的。

他丟開折椅,也開始大喊大叫,再將耳朵緊貼門縫。可是大門與墻壁接得嚴絲合縫,即使門縫處聲音一樣模糊不清。

但他聽得出來,有人正在叫自己的名字。

“法瑞爾!法瑞爾!”這樣叫了幾次後,對方又說了些別的,也許是“你在裏面嗎?”或者“你還好嗎?”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