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10 新聯合

“莎莉,”派珀輕聲說道,“你沒必要談論這些。”

“我並不感到慚愧,”她說,“我很清楚他們會如何對待她,那比死還要可怕得多,而且最終他們仍會殺死她。道理我們都很明白,我們是整個情報網的中心,如果我們被攻破了,半個抵抗組織都會完蛋,我們所有的聯系人,所有的安全屋,這麽多年收集並傳遞的所有情報都會毀於一旦,那將是一場災難。正因為此,我們才會隨身帶著毒囊。”

她仍然盯著我,我想告訴她我對此表示理解,但很顯然,她不需要我的任何諒解。她並非在尋求寬恕,不管是我的還是其他人的都一樣。

莎莉做的選擇很可能比吉普的還要艱難,因為她必須獻出的並非自己的生命。我再一次想起派珀對倫納德說的話:“勇氣有很多種。”

“他們在議會大廳裏遭到告發,”她繼續講述下去,“當時我正在樓上旁聽席跟幾名議員閑談。拉克蘭和愛蘿絲根本沒機會逃走,士兵已經等在那裏準備行動了,每個人都至少有四名士兵去抓。拉克蘭在被圍起來時已經將毒囊拿在手裏。我們的毒囊都放在帶子裏,再掛到脖子上。不過,看到拉克蘭開始口吐白沫,身體痙攣,他們立刻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很快將愛蘿絲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她說話時語氣平穩,然而當她把盤子推到一旁時,刀叉發出輕微的撞擊聲,顯示她的手正在顫抖。

“我等著他們來抓我,”她說,“當時我已經把毒囊塞進嘴裏,含在牙齒之間,隨時準備咬破。”我看到她的舌頭在嘴裏移動,像在品嘗往事一般。“然而卻沒人來抓我。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當時有人在看著我,一定會發現我哪裏不對勁。但是根本沒人注意我,每個人都緊盯著樓下的混亂場面。我在原地站了片刻,觀察局勢的發展。拉克蘭已經倒在地上不停翻滾,鮮血從嘴裏流出來。服毒而死並不好受。有四個士兵已控制了愛蘿絲,她的雙手被按到背後。我像其他人一樣盯著下面,然後意識到士兵不是沖我來的。不管是誰發現了拉克蘭和愛蘿絲的秘密,他肯定沒有意識到我們有三個人。”

派珀把一只手搭在她胳膊上。“你沒必要重新講一遍整件事的經過。”

她指了指我。“如果她想跟抵抗組織共同進退,就需要知道會發生什麽,現實究竟是怎樣的。”她轉過頭直視著我。“是我殺了她,”她又重復了一遍,“我扔出一把飛刀,正中她的胸膛。這種死法比拉克蘭要利索得多。但我無法停下來繼續觀望,因為場面混亂至極,我又在上面的旁聽席,才能勉強逃出生天,即使這樣,也意味著我得穿過一扇布滿灰塵的玻璃窗,從三十英尺高的地方跳下去。”

“就是那次她摔壞了一只腳,”佐伊說道,“那只原本沒有殘疾的腳,而且再也無法復原了。不過她成功跳上一匹馬,逃出了溫德姆,躲到最近的安全屋裏去了。”她將手放在莎莉另一條手臂上,和派珀一人一邊,陪襯著這位老婦人。“他們說,當她跌跌撞撞血淋淋地進到安全屋時,第一件事是把毒囊吐了出來。之前她一直把毒藥含在嘴裏,如果議會追上了,她隨時準備咬下去。”

派珀接上佐伊的講述,一刻未停繼續講下去:“他們找了她很多很多年,到處都貼滿了懸賞告示。他們曾經稱呼她‘女巫’。”他陰沉地笑了。“好像某個歐米茄人成功冒充了阿爾法人,就一定是施了法術。當然對他們來說,認為我們有某種法力,要比承認我們跟他們並沒有什麽區別,威脅要小得多。”

佐伊也跟著笑起來,我看了看莎莉,她並沒有笑。那天她唯一的損傷只是摔壞了一只腳嗎?一個人是否能夠把匕首插進朋友的胸膛裏,內心中還若無其事?

“派珀和佐伊飛刀的本領是你教的?”我問。

她點點頭。“現在你看著我當然不會這麽想,但我曾經能夠用飛刀劈中五十碼外的一顆櫻桃。”

我曾見識過佐伊和派珀的飛刀絕技。原來那些殺人的技巧來自莎莉,我不知道這是一種天賦還是一種負擔。

*

飯後,等莎莉把贊德安頓好,我們告訴了她自由島被攻擊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以及我們所能知曉的議會關於消滅歐米茄人的計劃。她不時認真地詢問我們細節。在我們給出答案時,她偶爾閉上眼睛傾聽。每次當我開始懷疑她是否已經睡著時,她都會突然睜開雙眼,像貓頭鷹一樣盯著我們,提出另一個問題。她的問題都很明確,經過深思熟慮,比如我們多久以前見到被燒毀的安全屋,在避難所見到幾名守衛,離開死亡之地後遇到多少次巡邏隊,關於將軍和改造者的同盟關系,主事人都說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