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3頁)

終於,他們來到了她的辦公室。

“啊,”保羅走進來的時候四下張望,“你跟人合用一間辦公室啊?”

希瑟點了點頭,即便在大學裏也是尊卑有序的。“我還只是個副教授。”她說,“中間幾年休假去帶女兒,現在得努力趕上大夥。我的室友奧瑪爾·阿米爾出去過暑假了。”

希瑟用腳把盒子從她的手推車上挪了下來,然後一屁股坐進椅子裏,大口喘著氣。她稍微轉了轉腦袋,看了一眼周圍的房間。他們得把奧瑪爾的辦公桌挪開——好家夥——但是,如果把那辦公桌推到書架邊,就能在短紙地毯上騰出足夠的地方裝配這個外星拼圖了。

保羅也坐在奧瑪爾的椅子上休息。幾分鐘後,他們雙雙站起身來,挪開了辦公桌。然後,她拿出第一塊板材的設計圖,打開第一個紙盒,盤腿坐到了地上。保羅也在一米外的地方坐了下來。她隱約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她已經好久沒有聞到男人的汗味了。

兩個人開始拼裝瓦片。看似無序的圖案開始連成一片,光看著就很有滿足感。

她一邊拼裝,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起了保羅的話:瓦片邊角的地方用榫頭。這讓她想到了幾個非常好笑的笑話,但她只在心裏偷樂了一下。

大概8點30分,他們叫了比薩和可口可樂。讓希瑟開心的是,他們不一會兒就商量好了比薩上要加什麽料;以前和凱爾點比薩時,這一直是個重大的談判項目。

送外賣的小夥出現時,保羅給了他自己的智能卡,但希瑟堅持說她來付錢,因為他是來幫忙的。保羅禮貌地默許,她感到高興。

等到48塊正方形全部裝配完畢,已經是晚上10點了。每塊的邊長都有約70厘米。他們每拼完一塊,就把它靠在奧瑪爾的辦公桌邊上。

時候到了,要開始造那鬼東西了。兩人用保羅帶來的夾子和鉗子把正方形拼在一起,最後把8個立方體都裝好了。

漆在瓦片上的紋路閃閃發光,如同雲母,現在仍舊看不出是什麽圖案,但它們的確在立方體表面組成了一層精細的網格,讓人不由地想起電路板。

兩人看著圖紙繼續工作,把幾個立方體組成了一個更大的整體。他們沒法把這東西豎起來,因為天花板不夠高,所以把它橫放在地板上,讓四個立方體組成的長條和地板保持垂直。

整個裝置都壓在一個立方體上,他們在長條的另一端底下放了一摞教科書。完成的裝置占據了地板到天花板的大部分空間。

完工之後,希瑟和保羅坐下來注視著這件成品。這是件藝術品嗎?還是個祭壇?或是其他什麽東西?組合出來的成品形似十字架,這當然令人興奮。就算是現在,當這東西橫放在地上,也一眼就看得出它是個十字架。可是,外星人怎麽會使用和人類一樣的象征符號呢?就算真有一位上帝,他也真的在其他星球上留下了子孫,也不可能有其他人發明十字形的行刑裝置——十字架畢竟是專為人體設計的。不,不會的,這種相似一定只是巧合。

整個裝置看起來搖搖欲墜。實際上,它首先讓希瑟想到的,是在幼兒園裏發生的一件事。1979年,她和全班的小朋友去了當時的多倫多國際機場,去參觀協和飛機的第一次降落。從機場回來的時候,一個和藹的清潔工用一個舊垃圾箱和幾張皺巴巴的硬紙板做了一架協和的模型,讓孩子們在裏面玩耍。眼前的這東西就像那架協和一樣脆弱。

保羅搖著頭,覺得不可思議:“你覺得這是什麽?”

希瑟聳了聳肩:“完全沒想法。”

她看了看表,保羅也看了看表。

兩人一起走到了地鐵站。希瑟要去東邊的揚街站。保羅住在湖濱區的一幢公寓樓裏,要往南乘到聯合站,但他還是陪希瑟走到朝東的站台,就為了看著她安全上車。聖喬治街站用淡綠色的瓷磚裝飾,看上去很像是他們在剛剛組裝的那東西的大號翻版。這一站的隧道很直,希瑟老遠就望見火車朝這裏駛來。

“謝謝你,保羅。”她沖他露出溫暖的微笑,“真的很感謝你幫忙。”

保羅在她的手臂上輕輕一拍,沒有別的動作。如果他試著吻她,希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應對。

接著,地鐵轟隆隆地駛進了車站,她坐上車回家,回到那幢空蕩蕩的房子。

希瑟一整晚都在翻來覆去,那件古怪的外星工藝品和保羅的形象在她的夢中交替出現。

她上班乘坐的地鐵大半時間在地下行駛,但是在揚街的兩頭,地鐵卻名不副實地駛出地面,駛進了陽光。在戴維斯維爾站和羅斯戴爾站,陽光照在希瑟缺乏睡眠的臉上,顯得十分刺眼。

幸好,當她終於到達辦公室時,窗簾還是合著的。辦公室已經被那八個立方體組成的結構霸占,讓她沒法舒舒服服地工作。她一聲不響地坐在黑暗裏,剛才走過大堂時在那裏的“第二杯”買了杯咖啡,現在她小口喝著,等待頭部的陣痛平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