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6頁)

邁爾斯按照安教給他的方法把車輛的物資清單仔細核查了一遍,然後才在上面簽字。按照規定,任何時候,任何一輛史考特貓上都應該帶有一整套抗凍求生設備。他笨手笨腳地四處翻找清單上的物資時奧爾尼軍士一直在略帶輕蔑地看著他。好吧,我動作太慢。邁爾斯惱火地想。稚嫩新人。只有這樣我才能慢慢老練成熟。一步一步。他努力控制住他的忸怩之情。早先的那些痛苦經驗教會了他,扭扭捏捏的心態是最危險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而不是那些嗜血的觀眾上。總有人在盯著你。將來也多半會有。

邁爾斯把塑料地圖攤開,鋪在車頂上,把自己計劃的路線指給軍士看。按照安的說法,這種簡報也是安全標準作業流程的一部分。奧爾尼咕噥著表示認可,臉上掛著一副精心做出來的“太長時間真難受”的厭煩表情。很明顯,但其中就是缺乏某種要素,讓邁爾斯還可以不注意到。

那名身穿黑衣的技師叫帕塔斯。他從邁爾斯不對稱的肩膀上探了探,噘起嘴說道:“噢,少尉長官。”和奧爾尼一樣,這個刻意強調諷刺的力度也不足,“你要到九號站去?”

“是啊?”

“保險起見,你可能該把你的車停在,唔,避風的地方,氣象站下方那個凹地。”一根粗大的手指在地圖上一片做著藍色標記的地方點了點,“你會看到的。那樣你的史考特貓肯定可以重新啟動。”

“這些引擎的動力系統是宇航級的。”邁爾斯說道,“它怎麽會無法啟動?”

奧爾尼的眼睛一亮,然後他的表情忽然變得非常中立客觀了。“是的,但在突然刮起‘哇-哇’大風的時候,你不會想要它被吹走吧。”

我會比它先被風吹飛的。“我想這些史考特貓夠重了,不會的。”

“呃,是不會被吹飛。但我們都知道它被吹翻過。”帕塔斯嘟噥著。

“噢。好吧。謝謝你。”

奧爾尼軍士咳嗽起來。帕塔斯歡快地揮手告別。邁爾斯驅車離開了。

邁爾斯的下巴又抽緊了。神經性痙攣,老毛病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駕著史考特貓離開基地,朝著野外駛去。他把速度加大讓自己心情更好些,從棕色的蕨類植被中一掠而過。在帝國軍事學院裏他這樣有多久?一年半?兩年?每次他要做點什麽,都得向遇到的每個人反反復復地證明自己的能力。第三年他受到了“特殊優待”,如今對這種情形有些生疏了。他每到一個新崗位難道都要這樣?很可能是吧。他痛苦地想著,把車速又提高了一點。但他早就知道,只要他想要參加遊戲,這就會是遊戲的一部分。

今天的天氣幾乎可以稱得上暖和了,慘淡的陽光也幾乎稱得上明亮;而邁爾斯抵達島嶼東岸邊的六號站點時候的心情也幾乎稱得上愉悅。換個方式,獨自一人工作,沒有別人,這也挺開心的。沒有觀眾。他盡可以按部就班把事情做好。他仔細地工作:檢查能源模塊,清空采樣器,看看設備上有沒有腐蝕、損壞或者連接松動的跡象。就算他把工具掉在了地上,周圍也沒人會發出“腦癱畸形兒”之類的惡評。隨著緊張情緒的消失,他的動作不再那麽笨拙,抽搐也消失了。他幹完了活,伸伸腰,然後吸了一口清新的潮濕空氣,陶醉在這種陌生的難得的孤獨中。他甚至花了幾分鐘沿著海岸線走了走,欣賞著那些被沖到岸邊的海洋小生命的復雜身體結構。

八號站的一個采樣器損壞了,還有一個濕度計碎了。更換完成後他發現自己的行程時間表安排得過於樂觀了。他離開八號站時太陽已經開始落下,投下蒼白的暮光。等他抵達靠近北邊的海岸,位於一片上面有大量巖石露頭的凍原上的九號站時,天已經快黑了。

邁爾斯用手電筆照了下地圖,核對了一下。十號站位於那片火山中,周圍盡是冰川。最好別試著在夜裏摸到那邊去。他寧願暫且等待,四個小時後天就亮了。他用通信設備向南面一百六十公裏以外的基地報告了他對行動計劃的修訂。值班的人聽起來對此沒太大興趣。很好。

四下無人,邁爾斯快樂地抓住這個機會把堆在史考特貓後備箱裏的那套奇妙的設備挨個試了一下。趁著天氣好好演練一下,比等會兒來了大風再動手要好多了。那個小小的球形雙人帳篷支起來以後,在這短暫而光輝的孤獨時刻,邁爾斯幾乎感覺它是個宮殿。如果是冬天,他肯定要給它外面堆上用來保暖的雪堆。帳篷支在車子的下風口,車子停在軍士先前提到的那塊凹地上,離坐落在一塊露頭的巖石頂上的十號氣象站一兩百米遠。

邁爾斯考慮了一下帳篷和車子的相對重量。安給他看過一段“哇-哇”大風來襲時的經典錄像,那景象在他腦海中依然揮之不去。一個移動式廁所尤其讓人印象深刻:它在空中以每小時一百公裏的速度橫飛。安沒告訴他拍攝影像時那個廁所裏是不是有人。邁爾斯采取了進一步的防範措施:用一根短鏈條把帳篷系在了史考特貓上。他滿意地鉆進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