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之旅(第4/6頁)

“是這樣。我在北京是有的,我來這兒時,也是通過電話來的。但一到這裏身份卡就被偷走了,還沒來得及掛失呢。”

周東忽然警惕起來,完全出自一種直覺。

“那我可愛莫能助。沒有身份卡,你怎麽能讓計算機識別呢?你只有先把身份卡插入轉換器,計算機識別後,才能接通線路。它認卡不認人。”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我是有急事。”

“你要去哪裏?”

“台北。”

“台北?!”

“是。”

“這……恐怕有些困難。”

對方眼中一絲兇光猛地露了一下,便又斂去。周東嚇了一跳。

周東想起了那個通知。深夜來這裏,同學身上有一種異樣的味道。沒有這個時候來敘舊的。共同懷念小君?

他就是那個罪犯。周東為忽然冒出的這個念頭而驚異。為什麽是他呢?為什麽偏偏找我呢?全國那麽多中轉站。對了,同學中只有他一個人幹這活。

來客看周東不說話,眼神黯淡下來。他看了周東一陣,忽然又爽朗地笑了。

“看你緊張的,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直說吧,我就是那個被通緝的人。你要真覺得為難,我也不會強迫你。”

“你應該去自首。”

“我不會的。”

“到底為什麽?”

“小君難產時,我們附近沒有醫院。我想通過電話線把她送出去,她和我都是有旅行卡的。但那個值班員想敲詐我們一筆。我一怒之下,把他殺了。”

“我怎麽才能相信你說的呢?”

周東想,如果身份卡合法的話,計算機就能幹完活,不用轉到值班員手中。但是,也不是沒有越軌的同行。

“隨便你吧。當初,我說小君其實愛的是我,你不也不相信麽?”來客說。

周東表情很冷淡,但心中又一翻。

“對不起。即便我相信你,也不會幫這個忙。再說,從技術的角度看,也是絕對行不通的。”

他不敢與他對視,怕他提人工轉換。但他沒有說。非業內人士很少知道這個。

“沒什麽。”

“你走吧。我不會說你來過這裏。”

“行,到底是老同學。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同學搖了搖頭,一下顯得很老。他站起身,拍拍周東的肩膀。周東把臉別開,眼角瞟向報警電話,心裏七上八下。

夜又靜了下來。偶爾有能量的尖峰在監視屏上一閃即逝。周東走到窗前,看到老同學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樓群間。外面似乎在下雨,但他不能肯定。

他很難判斷他說的是不是實話。他是否曾嘗試抓住他的弱點?

如果真是為了小君而出事,這麽做是否太絕呢?他到底犯了什麽事?

他有一個越來越強的念頭:他真是一名刑事犯麽?還是……?他為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臉發起燒來。

多少年來深埋在心底的某種東西重又泛了上來。

他應該去報案的。他拿起電話,但在空中停了半天,又放下了。

他忍住不去想他,但腦海中又止不住出現他的臉。除了在電影院中和互聯網上,他尚未親眼見過真正的罪犯。那張熟悉而衰老、程式化的臉,像鏡子一樣使周東看到了自己。

而當初這人與他競爭小君的時候,是多麽富有生機和野性啊。五年,人生的十五分之一,這期間什麽巨大的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小君的死,已經是做什麽也無可挽回的了。

周東陷入了一片空茫和虛脫。

他會去哪裏?他只能通過火車、飛機等傳統手段逃匿。這樣時間便會拖得很長。在漫長的旅途中,他很容易被抓住。萬一被抓住,供出他曾來過這裏,與他談過話,而他又沒報案,會怎樣呢?

周東出了些冷汗。轉念一想,他也許不會這麽做的。他總自視甚高,喜歡自作自受。正是這一點,使小君由憐轉愛的吧?

如果小君沒死,他帶著小君來,他能夠拒絕麽?辦法也許還是可以想的。連他也知道電話旅行並不完善。就在兩小時前,不是還執行過分局局長一個指令麽?

周東嘆了口氣。

一切都是因為物理學。物理學的進展,改變著人們說話、行動和思維的方式。

電話又響了起來,把周東嚇了一大跳。他只是盯著它看,但電話頑固地響著。他顫抖著接起。

是分局的值班主任。

“來了通知。美國人可能在淩晨發起進攻。他們的代號叫‘電信風暴’。還不知道他們將采取什麽手段侵入我國的公用網。夠邪門的。另外,那個逃犯可能采用假身份卡逃匿。再過一個小時將統一關閉所有轉換器,鎖閉一切旅行。上面還要派電信武警到各個分局和值班室負責保衛。先給你打個招呼。”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