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之旅(第3/6頁)

“小夥子,這項工作很重要呀,它關系到國民經濟的高效率運行和社會的穩定。”走到周東面前,首長停下腳步,對他說。

“我一定不辜負首長的期望,把工作做好!”周東有點受寵若驚。

陪伴首長的便是電話旅行原理的發明者周臨,他領導了一個課題小組。專利是不轉讓給國外的,但不知怎麽回事,轉換器的制成品卻大量出口,不久美國人也能自己生產了,有消息說是作了仿制。中國外交和外經貿部門以侵犯知識產權為由對此提出了抗議。

首長完事後便進入了奧迪轎車裏自帶的轉換間。他用的是紅機。在撥號之後,他的身影逐漸模糊,最後在“磁屏”中消失了。

每次觀看這種轉換,周東都極度震撼。活生生的人體變成了由“1”和“0”組成的一組數字,經過銅纜和光纜傳向遙遠的地方,然後被重組,多麽不可思議。

那個與他享有同樣姓氏的人,是怎麽找到物質、能量和信息間的那個神秘共同點的呢?為什麽不是他周東發現那個神奇的R=2K公式呢?

但一般情況下,領導人很少使用電話旅行,他們不太習慣身體和思想被分解而後才被復原。

實際上,電話旅行最初是出了不少事故的。由於頻率失真、噪聲和同步問題未能妥善解決,造成傳輸中的人體信號最後不能被重新識別。但現在,電話旅行的安全系數比坐飛機還要高。周東在工作的五年中,還很少聽說事故。偶爾有幾起,也是由非技術因素所致,而且後果是非致命的。

十點半以後,旅行者漸漸少了,偶爾有長途撥號通過本區。周東能看見旅行者的能量線在轄區內顯示,然後匆匆過境而去。

仍然沒有美國人要突襲的跡象。他想,這種可能性是很小的。只要國際交換局加強檢查,沒有任何可疑分子能夠滲入,更談不上一支大軍了。除非美國人已發明了通過微波和衛星傳遞人體信號的技術。

沒什麽事,周東甚至打了一個盹。

可剛迷糊一會兒,電話又響了。他罵了一句,接起來一聽,竟是一位五年沒見面的老同學。對方說出差正經過這裏,想跟他聊聊。

他大吃一驚,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他猶豫起來。

“我正在值班,辦公時間是不允許會客的。”

“這麽多年了,再說,小君也死了。”對方說。

這使他一顫。

“怎麽回事?”

“見面說?”

“那麽,你過來吧。知道怎麽走麽?”

“……知道。”

十分鐘後,客人出現在他面前,周東心情復雜地與他握了握手。他看看對方。容顏還是那樣的容顏,永遠也不會改變,但眼角有了魚尾紋。

老同學似乎心事重重,不住地朝四周打量,滿屋的設備對於圈外人來講是很新奇的。的確,很少有人能被許可到這個地方來參觀。連小娟,周東也沒帶她來過。

“小君到底怎麽回事?”周東問。

“難產死的。”

他們都沉默了一陣。為共同愛過、競爭過的一個女人默哀。

“你就在這上班?”同學似乎不願再提悲傷往事。

“對。畢業後就在這裏。五年了。”

“很有意思。每天掌管著那麽多人的分解和重組,把他們從一個空間發派到另一個空間。”

“大部分是計算機的活兒。我不過是作一些臨時性處理。另外我們這裏也不管審批旅行身份卡。信管處才是最有權的。”

“但你們這兒仍然是權力部門啊。聽說有的人沒有身份卡也旅行成功了。”

“你聽誰說的?沒那事。”

“隨便說說。到處都這樣。你成家了嗎?”

“還沒有。”

“還沒有?”

周東咬咬嘴唇,心裏什麽東西又翻了上來。

“有朋友了吧?”

同學似乎並沒在乎他的情緒。當年他也從未在乎過。他的那種旁若無人,這麽多年了,仍然保持著。小君與他在一起,就沒改變一點他性格中的頑執麽?

“算有吧,還沒敲定。”

“幹嗎呢?你還是那麽蔫不拉唧的。”

“她嫌我沒有旅行身份卡。”

“旅行身份卡……你也看重那玩意兒?”

“當然。當你的生命正在公共汽車和火車上消耗時,別人卻可以一秒鐘飛越三十萬公裏,你怎麽想?”

同學幹咳一聲,神情有點不自然。“電話旅行當然挺時髦。”

“不是時髦的問題……算了,不談這個。你有那卡吧?”

“有的。”

“你找我不是有什麽事吧?”

“既然問到了,我就直說吧。有件事想請老同學幫一個忙。我要作一次旅行,想在這兒找一個轉換器。”

“你不是有卡麽?你從北京直接掛一個電話,不是哪兒都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