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七章 潘帕斯大草原(第2/4頁)

“欄舍”不遠處有個坑,坑裏還留有灰燼。“欄舍”裏還有一張凳子、一張破牛皮床、一口鍋、一條鐵鏈子、一把煮“麻茶”的壺。“麻茶”是南美人常喝的飲料,印第安人的茶。“麻茶”是一種熔幹的葉子泡的水,用麥梗子吸的,和美洲人喝其他飲料一樣。應巴加內爾的要求,塔卡夫煮了幾杯“麻茶”,大家邊吃幹糧邊喝茶,爽極了,都說這茶味道不錯。

第二天,10月30日,紅日東升,熱霧騰騰。這一天驕陽似火,暑氣蒸人,平原上連個可避蔭的地方也沒有。然而,大家依然無所畏懼,頂著烈日繼續向東進發。他們多次遇上一個個龐大的牧群,牛羊在盛暑之下靜靜地躺著,連吃草的力氣也沒有。放牧的人連個人影兒也不見,只有幾只狗守護著那大群的牛羊,這些狗口渴時慣於吸羊奶解渴。這裏的牛都很溫馴,不像歐洲的牛,見了紅色就驚懼亂跑。

“它門不怕紅色,想必吃的是共和國的草(2)啊!”巴加內爾說,他這句話雖然太法國式一點,但也還風趣。

午後,草原上的景物發生了變化,由於大家的眼睛看厭了單調乏味的東西,一見有點變化就興奮起來了。禾本草類開始越來越少,牛蒡子越來越多,還有驢子愛吃的八九英尺高的大白術,矮小的少納爾樹和墨綠色多刺的小樹四處都有,稀疏零落,這些都是幹燥土壤上容易生長的植物。這之前,平原上的黏土依然濕潤,所以牧草長得茂密豐厚,宛如地毯。現在這“地毯”開始變舊,大塊的毛都掉落下來,露出麻線底子——貧瘠的土地。這是地面越來越幹燥的緣故。塔卡夫提醒大家,前面的路會更加艱險。

“我覺得變換下也好,”奧斯丁說,“總是青草,我的頭都看大了。”

“是呀,但是,有草,才有水喝呀。”少校回答。

“啊!水不用愁,路上總會遇上小河。”

這番話如果讓巴加內爾聽見了,他一定會說,在科羅拉多河與阿根廷行省的山巒中,河流極少。但,此刻巴加內爾正和哥尼納凡說話,後者要他解釋一下眼前的奇特現象。

原來,他們感到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味,而四周卻連個火星也沒有。也沒有看見哪兒失火冒煙,那麽,這股煙味又從何而來呢?一會兒煙味變得越來越濃。除了巴加內爾和塔卡夫外,沒有一個人不感到驚訝。那地理學家似乎是個萬事通,任何現象他都能解釋,此刻,旅伴們正洗耳恭聽。

馬兒在草叢中大踏步地前進

“我們看不見火卻聞到煙味,按常理,‘無火不成煙’,這話不論在歐洲還是在美洲,都是一個理兒。所以,附近某個地方一定有火。只是潘帕斯平原廣闊無垠,氣流暢通無阻,常常在七八十英裏以外燒草,都能聞到氣味。”

“七八十英裏以外?”少校表示懷疑。

“可不是嗎?”巴加內爾肯定地說。“不過,還得補充一句,火是在大規模燃燒的情況下,往往是燒到了一個極大的範圍了。”

“那是誰在草原上放火呢?”羅伯特問。

“有時是打雷引起的;有時可能是草曬幹了,印第安人放火燒的。”

“放火燒它幹什麽?”

“他們認為——這種觀點究竟有什麽根據,我可不知道,他們認為草原上燒過後,草會長得茂盛些。若真是如此,應該就是他們想用草木灰來作肥料。不過,我倒認為,火燒草原的目的是滅蟲,有一種寄生蟲,名為“獸虱”,對牲獸危害極大。只有放火,才能把千千萬萬的獸虱燒死。”

“不過,這麽一來,豈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草原上的牲口也因此而斷送了性命嗎?”少校問道。

“是呀,有時是燒死不少。不過,這兒牛羊太多,燒死一點,又算什麽呢?”

“我擔心的倒不是牛羊,”麥克納布斯少校說,“我是在為穿過這草原的旅行者們發愁,萬一遇上大火把他們包圍起來了,該如何是好?”

“唉!這有什麽好怕的!”巴加內爾叫起來,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要真遇上這事,那才好呢,難得一見,可以大飽眼福。我倒不在意。”

“瞧,這就是我們的學者,他研究學問非要一直研究到被活活燒死為止。”哥尼納凡說。

“鬼曉得,我親愛的爵士,我才不會那麽傻。我讀過美國小說家庫柏的遊記,主人公皮襪子曾告訴我們:若遇上了野火,把自己四周的草拔掉,拔出一塊直徑數米的空地,就可以避開火勢。這辦法很簡單。所以我不擔心火燒過來,反倒希望能看到一場大火來臨。”

巴加內爾希望觀賞一場彌天大火的願望沒有實現。但他現在已經被燒到半焦了,烈火一般的陽光傾注大地,把旅行者們炙烤得無可奈何。在這樣熱的氣候裏,連馬也喘息不停。除非偶然飛來一片浮雲遮住火球,否則見不到半點蔭涼之地。即使有一片陰影在平地上流動,那騎馬的人都會快馬加鞭追著那被西風吹到他們前面的雲影,但馬總跑不過雲彩,轉眼間,赤裸的太陽又露出雲層,灑下一片“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