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飲啤酒,首選尤比克。 精選啤酒花,優質水源,經緩慢發酵,打造至尊口感。 第一暢銷品牌。 產地唯一,克利夫蘭。

埃拉·朗西特僵躺在透明冰棺裏,冰冷的霧氣向四周發散。她雙眼緊閉,雙手朝著面無表情的臉蛋永遠地舉著。上回見面是三年前,她自然一點沒變。不會再有變化,至少外表如此。每次激活,她的大腦活動會得到短暫恢復。不論為時何其短暫,她都會死去一點。僅存的余壽如脈搏一樣衰竭消失。

因為清楚這一點,他沒有頻繁激活她。他是這樣想的:激活就是把她往死裏拖,這對她來說是犯罪。她臨終和死後不久表達的願望,他早已拋之腦後。他的年齡是愛妻的四倍,理應知道更多。她的心願是什麽?夫婦繼續合營朗西特公司,諸如此類。他滿足了她這心願。比方這次,以前還有六七次。每當公司遭遇經營危機,他準來探訪妻子,稟告商量。這次他又來討教了。

“該死的耳機!”朗西特一邊戴上塑料耳機,一邊抱怨。麥克風礙手礙腳,妨礙正常交流的設備真可惡!椅子不知是赫伯特還是誰放的,他坐著不舒服,所以不斷調整坐姿,心裏煩躁不安。他注視著埃拉逐漸醒轉,希望能再快點。他恐慌地想,也許她已醒轉不過來,也許她已經不行,是他們瞞著他。或者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要不叫赫什麽的進來說個清楚?指不定哪裏出了大婁子。

埃拉很美,膚色柔淺悅澤。她生前明眸剪水,潤閃藍色光芒。但這音容笑貌只在往昔。他能對她說話,聽她作答,交流彼此想法……但那雙亮眸不會睜開,朱唇也不再翕動。對他的造訪,她沒有笑臉相迎。離別之時,她也不會傷心落淚。這樣是否值得?他捫心自問。這樣的探訪是否好過傳統的生離死別——從一個活生生的人徑直走向冰冷的墳墓?不管怎樣,我們依然彼此相守。別無選擇。

耳機裏傳來緩慢模糊的聲音:發散性的飄思,無意義的想法,她的頭腦裏充斥著神秘夢境的片斷。他想,亡靈是種什麽感覺?單憑埃拉的描述,他根本無法體會。那種失體感和內心體驗都無以言表。有一次,她用“輕飄”來形容。人不受重力牽引,禦風而行,遊走四方。她說過,亡靈生活一俟結束,你就飄出太陽系,飛向其他星系。不過,她也不甚明了,胡猜亂想罷了。她倒是不害怕,也不難過。對此他感到欣慰。

“嘿,埃拉。”他笨拙地對著麥克風說。

“噢。”她回應,像是嚇了一跳。但她的臉上依然平靜。他看不出表情變化,便把目光轉向別處。“親愛的格倫。”埃拉的話語裏帶著孩子般的好奇,對他的到來表示驚訝。“多久了?”她猶豫地問,“過了多久?”

“兩三年。”他答道。

“情況怎樣?”

“上帝啊,完了。公司亂套了。我不得不趕來。你不是想參與所有重大決策嗎?只有上帝知道我們該怎麽做,是該制定新規章,還是改變心探的組織構架?”

“我在做夢,”埃拉說,“夢見一片紅色光靄,挺嚇人的。我一直往那兒走,停不下來。”

“沒錯。”朗西特點頭說,“《西藏生死書》裏頭講過這種體驗。你該記得。醫生讓你讀的,在你……”他猶豫了一下,“快走的時候。”

“霧蒙蒙的紅光不吉祥,是不是?”

“嗯,你得躲開。”朗西特清清嗓子,“聽著,埃拉,我們碰到了麻煩。想聽嗎?當然,我不想讓你受累。如果你累了,或者想談點別的,你就直說。”

“太離奇了。自從上回見面,我總是覺得恍如夢中。真過了兩年?格倫,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我覺得身旁還有人在,似乎我們在相伴成長。許多夢都與自己無關。或變成男人,或變成小男孩,或變成靜脈曲張的肥胖老婦人……所經之處,生平未遇,盡幹些無聊事。”

“嗯,正如他們所說,你在尋找未來母親,好去投胎轉世。那霧蒙蒙的紅光,不是投胎的好去處。你不會想去的。那地方低劣,讓人難以啟齒。你也許是在期待來生什麽的。”這麽說話他覺得愚蠢。他可不信什麽宗教。可是,亡靈體驗如此真切,就算他不信神靈,都得拜上三拜。“嘿,”朗西特調轉話頭,“最近出了件事,逼得我打攪你的清靜。S.多爾·梅利豐失蹤了。”

沉默片刻,埃拉笑了起來。“多爾·梅利豐是誰?幹什麽的?怎麽可能呢?”她發出朗朗的笑聲,熟悉的笑聲裏帶著特有的溫暖,令他大為激動。即便過了這麽多年,這笑聲猶在他耳側。這樣的笑,恐怕有十年沒聽到了。

“也許你不記得了。”他說。

“沒忘,這個名字哪能忘了?像霍比特人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