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林悠回到家中,院子裏除了一株原本就有的柿子樹外,她還在廚房外的空地上開辟出一小塊菜園子,用竹子搭矮架,做了個簡易版暖棚,在裏面種了些冬天比較難生長的小菜。
她把晾衣繩上的衣服收到屋檐下的竹架子上掛好,連同衣服架子都是她特意畫出形狀讓人用竹篾編成的,既美觀又實用。
收完衣服,林悠站在廊下看了看天,先前還陰沉沉的天突然放亮了一些,怕不是要下雪了。
她回屋取了兩把傘,從韓霽房裏取了件厚衫,急匆匆出門去了。
放課時分,書院門前聚集了不少學生,三五成群湊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著今日大考之事,有人歡喜有人愁。
此時天幕低沉,瑟瑟西風卷來了好一場雨夾雪。
韓霽大考成績還不錯,安靜的站在檐下,伸手接住幾顆小冰珠子,看著它們在掌心融化。
估算這這場雨雪多久會停。
一陣夾雜著水汽的寒風吹來,韓霽將棉袍領口拉緊,搓手哈了口熱氣,看了一眼旁邊有書童常隨準備好雨傘的同學們一個個離開,心中估算著這雨雪要下多久,他就這麽淋回去衣服會不會濕透的問題。
“冬雪還是來了,日子難熬了。”
韓霽扭頭看向身邊的宓敬,兩人在學堂裏坐前後桌,韓霽看宓敬的後背都比看先生的臉要多。
宓敬此人學識淵博,文章不拘一格,回回書院大考都是第一,這次也不例外,韓霽便是落於他後,只得第二。
韓霽來書院並未借助闞師兄的光,而是自己考進來的,書院的學子只當他是尋常插班,這就導致了他在書院的位置有點尷尬。
因為每年從書院錄取到縣學的名額都是有限制的,僧多粥少,雖然考試都是自己考,但半路突然多了強勁的對手,擱誰願意?
而韓霽本身也不是那種會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社交上的人,就算被孤立,被說閑話也不在乎。
唯有這頭名的宓敬從始至終待韓霽都十分親和,並不以他半路插班的身份而有所怠慢,因此他算是韓霽在書院中最熟稔之人。
聞言問道:
“子章可是有難處?”
宓敬,字子章,文人間多以表字相稱。
韓霽不是世故之人,比起顧左言他半天說不到正題,他更願意單刀直入的問。
若是遇上那種敏感脆弱的,韓霽這樣當面問人家是不是有難處,那人定會多想。
但宓敬不敏感,也不脆弱。
韓霽目光清正,語氣真摯,使人倍覺親近,宓敬不想隱瞞,嘆息回道:
“內子初初臨盆,稚子嗷嗷待哺,今年雨水多,柴米油鹽炭都漲價了。”
韓霽知他貧寒,如今已是臘月,他仍只是在秋衣下加了層單衣充作冬服,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安慰之言。
宓敬見他一副替自己憂愁的神情,反過來勸道:
“普通老百姓家都這樣,冬日裏且熬著吧,也沒幾日,等來年開春就好了。好了,不與你說了,我家娘子吩咐我回去時帶些米面,我還得跑一趟糧鋪呢。明兒見啊!”
說完,他便想直接沖進雨雪裏,被韓霽拉住:
“雨夾雪最易濕衣,容易著涼,還是等會兒吧。”
宓敬正要開口,就聽他們身後傳來一陣嗤笑:
“日子活不下去,就帶你那娼|婦老婆回宣縣去啊,留在這裏有辱斯文。”
這番話可謂惡毒。
說話之人叫周玉才,乃是本地富豪之子,在他家捐建的書院中橫行霸道,無人敢招惹,仗勢欺人是常有的事。
“周玉才,你嘴巴放幹凈點!”宓敬怒斥。
然而周玉才並沒有收斂,而是冷笑一聲:
“我難道說錯了?你老婆就是從青樓出來,我叫她一聲‘娼|婦’錯了嗎?”周玉才對周圍家丁求證,家丁們哪有忤逆他的,人人稱是。
宓敬是個文弱書生,但也不能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侮辱妻子,沖上去就要打周玉才,奈何周玉才身邊家丁環繞,宓敬連他的人都沒碰到就被家丁差點推倒,幸好韓霽在後面扶住他。
“子章冷靜,此等惡犬口中自然是說不出什麽人話的。”韓霽扶住宓敬後說。
周玉才還沒被人當面罵過狗,怒指韓霽就要下令教訓,誰料身邊一個替他背著書袋子的家仆在他耳邊說了句:
“少爺,這小子好像走的縣太爺的門路進來的,院長的話您忘啦。”
周玉才被家仆提醒後想起,這插班的進來時,院長特意囑咐過,盡量別招惹這人。
可就這麽走了實在沒面子,於是指著韓霽放了句通俗狠話:
“你給我等著。”
說完,便在他家仆的簇擁之下,人五人六的走了。
這時林悠也從家裏趕到了,從周玉才一行人身邊經過,她珠圓玉潤,容顏秀麗,在安陽縣少有這般豐腴美貌的女子出現,周玉才眼前一亮,猥瑣的目光追著林悠移動,然後就看見林悠跑向了那個不能惹的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