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二天傍晚時分,我和伊妮婭的婚禮過後幾小時,馬丁·塞利納斯故去了。當然,德索亞神父為我們執行了婚禮儀式,後來他又在日落前執行了葬禮。神父說他很高興,幸好帶了法衣和彌撒書。

我們把詩人葬在綠草茵茵的高聳河岸上,從那兒可以望見草原和遠處森林的美麗景色。就我們所知,馬丁母親的宅邸就坐落在附近某處。由於四處有野獸出沒——前一天晚上我們聽到了狼的號叫——所以我和貝提克、伊妮婭挖了一個很深的墓穴,然後搬了一塊沉沉的大巖石頭,壓在墓土上。在這塊樸素的墓石上,伊妮婭刻上了詩人老頭的生卒年月——整段歲月離一千年僅差四個月——並用書寫體深深刻上他的名字,在其下的空白之處,只寫著五個字——我們的詩人。

至於伯勞,自打它和伊妮婭一起來到這裏之後,就一直站在那綠草茵茵的高聳河岸上,從沒動彈過一下,不管是那天我和伊妮婭的婚禮儀式,還是詩人死去的美麗傍晚,或是日落時埋葬馬丁·塞利納斯的葬禮儀式——墓穴離它不到二十米遠,這怪物一直僵立在那裏,就像是一名扛著銀槍、裹著刺衣的哨兵。但當我們從墓穴離開後,伯勞便緩緩走向前,最後站在了墓碑旁,四條臂膀綿軟地垂在兩側,天空最後一絲慘淡的霞光在它光滑的甲殼上和紅寶石般的雙眼中閃耀。之後它再沒移動。

德索亞神父和凱特·羅斯蒂恩勸我們在塔樓的房間中再睡一晚,但我和伊妮婭有別的計劃。我們從領事的飛船上拿了些露營裝備,一只充氣筏,一把獵槍,好多凍幹的食物——以備狩獵失敗之需,我們將這些東西塞進兩只重重的背包。現在,我們站在安迪密恩城的邊緣,望著黃昏的景象,四周芳草萋萋,樹林和天空正在慢慢變黑。在暗淡的黃昏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詩人老頭的石冢。

“天快黑了。”德索亞神父反對道。

“我們有提燈。”伊妮婭莞爾一笑。

“外面有野獸。”神父說,“我們昨晚聽到了號叫聲……天知道有什麽食肉動物在外面晃?”

“這裏是地球。”我說,“只要不是灰熊,我都能用這把獵槍搞定。”

“如果真有灰熊呢?”耶穌會士堅持他的意見,“而且,你們會迷路的。這裏沒有路,也沒有城市。連橋也沒有。你們怎麽過河……”

“費德裏克,”伊妮婭握住神父的前臂,輕柔但堅定,“這是我和勞爾的新婚夜。”

“哦。”神父說,他迅速地抱了抱她,和我握了握手,然後朝後退去。

“我能提個主意嗎,伊妮婭女士,安迪密恩先生?”貝提克膽怯地說道。

我剛把帶鞘短刀插在皮帶上,聽到這話我擡起了頭。“你打算告訴我們,你們這些在締之虛對面的家夥,在未來的幾年裏對地球的規劃?”我說,“或者,終於打算親自向人類問聲好了?”

機器人看上去一臉尷尬的樣子。“啊……不,”他說,“其實,我是想送你們一件結婚禮物,東西很普通,我的主意主要是和它有關。”他把那只皮盒子遞給了我們。

我馬上認出了這是什麽。伊妮婭也是。我們跪身趴在地上,拿出霍鷹飛毯,把它攤在草地上。

我輕輕一按,毯子便激活了,懸浮在距地面一米的半空。我們把背上的包裹堆了上去,綁定,又把槍放上去,即便這樣,還是有一些空間可以容納我倆——我可以盤腿坐在上面,而伊妮婭背靠我的胸膛,坐在我的懷中。

“有了它,我們便能過河,飛過野獸的頭頂。”伊妮婭說,“今晚,我們不打算到太遠的地方露營。只要過河就好,只要你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就行。”

“聽不到聲音?”耶穌會士說,“但如果你們喊出聲,我們又聽不見,為什麽要待在這麽近的地方呢?如果你們大喊救命,然後……哦。”他的臉頓時紅了。

伊妮婭抱了抱他,繼而和凱特·羅斯蒂恩握握手。“兩星期後,如果瑞秋他們想來四處看看,那就請你們讓他們傳輸下來,也可以乘領事的飛船下來。在正午的時候,我們在馬丁叔叔的墓碑那兒見個面。他們可以在這兒待到日落。兩年後,地球歡迎任何打算自由傳輸前來的人,他們可以隨意探索這片土地。”她說,“但他們只能待一個月,再長就不行。也不能建造任何永久性建築。不管是大樓,還是城市、道路,還是籬笆。兩年……”她朝我微微一笑,“今後幾年,我和獅虎熊會為這個星球做些有趣的規劃。但是,接下來兩年時間,是我們的……我和勞爾的。所以,巨樹的忠誠之音,請你在駕著樹艦離開的時候,拉個‘嚴禁進入’的牌子,可以嗎?”

“行。”聖徒說。他走回到塔樓中,安排爾格立即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