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6頁)

 

大家都為他吹起了口哨。

 

這主意不錯,我承認。只是誰來出頭,去做那只給貓系鈴的老鼠呢?

 

很顯然,這個人是懷娥明·諾特。

 

大會主席後退一步,讓肖特向大家介紹她的身份。

 

“一位勇敢的小女孩,千裏迢迢從新加坡月城趕過來,專程給大家介紹那邊的戰友們是怎麽幹的。”

 

從肖特的話來看,他以前沒去過新加坡——這也不奇怪。2075的時候,新加坡月城的管鐵只通到恩斯維爾,還剩下一千多公裏的月面海①沒通車。這段路包括整個平靜海和寧靜海的一部分,通行只能依靠羅林岡交通車——既昂貴又危險。我自己倒是去過,但那次是簽了合同,乘坐郵政火箭去的。

 

【① 月球表面陰暗的區域。】

 

價廉物美的便捷交通是以後的事了。在此之前,月城和新利恩的居民都以為新加坡月城是清一色的中國人。其實新加坡和這裏一樣,人員組成很復雜。最初有從中國過去的,後來又有澳洲人、新西蘭人、黑人、美國馬裏蘭州人、馬來人、泰米爾人,等等。各民族的人相繼加入,只要說得上名字的種族,那裏都有。有些甚至是從海參崴、哈爾濱、烏蘭巴托過去的。就說懷娥吧,看起來像斯文斯克人,姓是英國的,名字則是北美的,實際上卻有可能是個俄國人。月球人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那些在孤兒院長大的更是連母親是誰都說不清楚。

 

我以為懷娥明會膽怯,不敢講話。她站在肖特身旁,在那山一樣巨大的黑色身材的襯托之下,她當真像個小姑娘,似乎很緊張。她站在那裏,等著會場裏贊賞的口哨聲平息下來。月城的男女比例為二比一,當時會場裏的比例更是高達十比一。就算懷娥只背背ABC,下面照樣會掌聲如雷。

 

接著,她開始發難了。

 

“你!你是個麥農——一個即將破產的農民。印度家庭主婦買一公斤用你的小麥磨成的面粉要花多少錢,你知道嗎?一噸小麥在孟買能賣到什麽價,你清楚嗎?政府用彈射器把小麥送到印度洋需要的成本微乎其微,而且一路下降。這你又知道嗎?只需要用固體燃料驅動的制動火箭減減速罷了!那些火箭又都是從哪兒來的?不就是從這兒嗎?可你們又得到了什麽?不就是政府從外地購進的那些花哨貨物嗎?僅僅因為它們是外地貨,政府就可以賣高價。外地貨!外地貨!我從來不用。在新加坡,只要不是本地產的,我們就不用。你們把冰賣給政府,再花錢買回來洗漱,用完後免費送給政府,之後再花錢買回來沖洗廁所,再一次還給政府後,你們還要花高價把水連同裏面的廢物重新買回來灌溉田地——最後按政府定價把小麥賣給他們——然後還要按政府的定價向他們購買種植小麥的能量!這難道就是你們種植小麥換來的權利?這些能量都是月球的——地球從來不曾向我們輸送哪怕一千瓦的能量。月球的能量來自月球的冰,月球的鋼,還有灑在月球土壤上的陽光。收集這些能量的是我們月球人!噢,你們這些沒頭腦的東西,餓死活該!”

 

沒有人吹口哨,會場一片凝重的沉寂。

 

過了好長時間,才聽到一個聲音質問道:“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麽做,女士?向監守長官扔石頭嗎?”

 

懷娥笑了。“是啊,我們可以扔石頭。但這個辦法誰都知道,也沒必要由我來告訴大家了。月球是一個富裕的地方。我們有三百萬勤勞、智慧又有技術的人,有足夠的水源,一切都很充裕:取之不盡的能源,用之不竭的空間。我們缺少的只有一點:一個自由市場。擺脫監守政府,我們就會擁有自由市場!”

 

“沒錯——可怎麽擺脫?”

 

“團結起來,聯合抵制!我們在新加坡月城就是這麽做的。政府賣的水太貴,我們就不買;政府收購冰的價格太低,我們就不賣;他們壟斷出口,我們就不出口。孟買的人們需要小麥,如果一直沒有小麥賣過去,自然會有掮客親自跑到這裏收購——到那時,價格就可以是現在的三倍,甚至更高!”

 

“那現在怎麽辦?等著挨餓嗎?”

 

還是剛才那個氣沖沖的聲音。懷娥用目光把他挑了出來,腦袋對著他搖晃了一下。這個姿勢由來已久。如果一個月球女人像這樣對男人搖晃腦袋,那意思就是:“你太胖了。”

 

懷娥道:“朋友,像你這種情況,餓幾天也沒什麽大礙。”

 

全場一陣哄堂大笑。

 

懷娥繼續道:“沒有人會挨餓的。弗雷德·豪澤,帶上你的鉆機到新加坡來吧。我們的水和空氣系統沒有受到政府的控制,冰的收購價也很合理。而你,你的農場瀕臨倒閉——如果你有足夠的勇氣承認破產,那就到我們新加坡,從頭再來吧。我們一直勞動力不足,勤勞的人在我們那裏是不會挨餓的。”她環顧了一下四周,“我已經說得夠多了,最後的決定應該由你們自己來做。”說完,她走下講台,在肖特和我的中間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