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葬禮(第2/7頁)

下面這種批判則明顯包含了新的政治訴求:

在政治上,靳燦從來就沒有成熟過。他似乎深受凱文·凱利《失控》一書中關於控制與放手哲學的影響,但也可能是骨子裏流淌的中國傳統文化中“清靜無為”思想的影響,他在政治上倡導各行其是,在專權與放權之間搖擺不定。因此,世界同盟執委會並沒有成為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更像是一個寬松的俱樂部。正是由於他的放縱,像裸猿俱樂部與天啟基金這樣的極端組織才有了生存空間。以至於人類整體利益都被綁架到了少數幾個極端組織的追求上。如你所知,眼下正在進行的這場火地之戰,很有可能就是天啟基金一手促成的。

和平時期,俱樂部的問題不大,你好我好大家好,但現在是戰爭時期,俱樂部那一套就不行了。必須對執委會進行改組,剔除老弱病殘,剔除不利於戰爭的一切因素。想要贏得眼下這場與鐵族的戰爭,就必須把執委會改造為強有力的戰時大本營,需要一個有能力、有魄力、有魅力的最高領導人。

最沒有營養的是下面這種:

撇開歷史的塵埃,我們會發現靳燦其實是一個性情極為涼薄之人。浩劫爆發之時,因為他的失誤,造成女友唐淼的失蹤,未見他有後悔之情;浩劫之中,當關佳欣向他敞開懷抱時,他又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未見他有拒絕之意;等唐明珠出現,僅僅因為唐明珠有幾分像唐淼,他又屁顛屁顛地去追求唐明珠,對患難中結交的愛人不管不顧;及至浩劫結束,他又放棄唐明珠(致使後者終生未婚),轉而去尋找關佳欣,以成就自己的忠心之名。是的,我們都知道,靳燦後來沒有找到關佳欣,他也終生未婚,似乎是個專情之人而不是涼薄之徒,但這絲毫不妨礙甚至恰恰是幫助了他尋花問柳。據知情人士爆料,與靳燦有染的女性多達數十位,不管是愛還是性,他都得到了充分的滋潤。後面就不敢多說了,怕警察找。

蕭菁曾經聽父親和靳燦伯伯討論過《世紀謊言——把靳燦拉下神壇》。實際上,《世紀謊言——把靳燦拉下神壇》不只是一本書,它是反靳燦運動的開始。2055年,《世紀謊言——把靳燦拉下神壇》出版,轟動一時。當時,靳燦因為接入後遺症,剛剛從世界同盟秘書長的位置上退出,而執委會制度已經基本建立。事情如此之巧,很難說這不是有意為之。自那以後,以《世紀謊言——把靳燦拉下神壇》為藍本進行增刪,一系列的書籍、訪談、電影、紀錄片,還有笑話,紛紛出籠,有的莊嚴,有的戲謔,有的觀點犀利,有的論據充分,有的純屬胡說八道。一時之間,暗流洶湧,大有將靳燦除之而後快的架勢。

“這些謠言,你怎麽就不管管?”那天,父親請靳燦到家中做客,在席間,父親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話題。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管了,反而給了他們獨裁者的借口。”

“像這麽下去,你會成為歷史上最大的惡人。盡管你從鐵族手裏拯救了全世界。”

“鐘揚日記裏寫過,一個日本人告訴他,凡成大事者必譽滿天下,謗滿天下。天下唯庸人無咎無譽。”靳燦笑道,“汪麟東也曾經對我說,譽滿天下,未必不為鄉願;謗滿天下,未必不為偉人。”

“其他都不說了,唐明珠的事,你也不說兩句?”

“他們沒有說我三妻六妾七十二嬪妃就已經是良心了。”靳燦說,“至於唐明珠,我確實對不起她。那些謠言,我想,她是不會相信的。”

說這話的時候,外婆過世,蕭菁13歲,剛剛和父母親住在一起。對於靳秘書長這樣的大人物所說的話,她還不太懂,就是現在,也不太懂。但要說靳燦是道德敗壞的好色之徒,蕭菁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這是假話。

不過,“烏鴉醫生”阿裏的這段話,蕭菁還是懂的:

大人物的葬禮早就變成了各方勢力角逐的戰場。大象還沒有倒下,鬣狗和兀鷹以及蒼蠅就已經迫不及待地圍上來,等著分享大餐。現在大象已經倒下了,我們能聽到的,就只是一片汪汪咕咕和嚶嚶嗡嗡。

父親已經打過電話了。在遙遠的深空,他站在珠穆朗瑪號的起居室中間,聲音蒼涼而沉重。“我與靳燦2036年相識,距今已有41年。其間,我們共同經歷了地球同盟的建立,太空軍的建立,風風雨雨那麽多的事。”父親說,“此刻我卻在億萬千米之外,連送他一程,見他最後一面都辦不到。菁菁,這事就拜托你了。”

蕭菁點頭答應。她問了遠征軍的情況,父親只簡單地說了一句:“一切順利。”就掛了電話。

不久,她就收到了參加靳燦葬禮的通知。時間定在8月15日,地點是重慶。簫菁向團長請假時,丹尼爾說:“雖然我講過遠征期間不準請假,但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你這就屬於特殊情況。準假。順道,替我給靳秘書長鞠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