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穆阿迪布 14(第2/4頁)

洞口打開時,他們馬上系緊了蒸餾服,動作真是快!洞內深處,有人唱起聖歌:

Ima trava okolo!

I korenja okolo!

傑西卡心裏暗暗翻譯:這些是灰!這些是根!

為詹米舉行的葬禮開始了。

她望著山洞外厄拉奇恩的落日,望著天空中層次分明的色彩。夜幕開始把黑暗慢慢推向遠處的巖石和沙丘。

但炎熱仍滯留不去。

仍舊酷熱難耐,這讓她無時無刻都想著水,也使她想到親眼見到的事實:這些人受過訓練,只有在特定時刻才會感到口渴。

渴!

她還記得卡拉丹月光下的海浪,如白色衣袍,拍擊著礁石……海風帶著濃厚的濕潤氣息。此刻,微風掀動她的長袍,卻讓她暴露在外的臉頰和前額感到陣陣刺痛。新換的鼻塞讓她的鼻子很不舒服,而且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連接鼻塞的那根管子,它從臉部往下一直伸進蒸餾服,目的是回收她呼出的水汽。

蒸餾服本身就是一個發汗箱。

“當你適應了體內較低的含水量後,蒸餾服會讓你感覺更舒服些。”斯第爾格說過。

她知道他說得對,但即便如此,也無法讓她此刻感到舒服些。她一直下意識地去想水,這念頭沉甸甸地壓在她腦海裏。不,她糾正自己,是關注水分。

水分是一個更敏感、意義更為重大的問題。

她聽到腳步聲逼近,轉過身,看見保羅從山洞深處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臉淘氣的契尼。

還有一件事,傑西卡想,保羅應警惕他們的女人。這些沙漠女子當不了公爵夫人,做小妾還可以,但當不了妻子。

接著,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禁暗自思忖:我是不是已經被他的計劃影響了?她意識到自己的思維模式早已受到了別人的擺布。我只想到皇室婚姻的需要,卻沒有想一想自己也是個小妾。但是……我不只是小妾而已。

“母親。”

保羅停在她面前,契尼站在他身旁。

“母親,你知道他們在那裏幹什麽嗎?”

傑西卡看著兜帽下他那雙黑色的眼睛。“我也想知道。”

“契尼帶我去看了……因為我應該去看,他們需要我的……允許才能稱水。”

傑西卡看著契尼。

“他們在提取詹米的水,”契尼說,細細的聲音透過鼻塞傳出,“這是規矩:肉體屬於個人,但他的水屬於部落……除非他是戰死的。”

“他們說這水是我的。”保羅說。

傑西卡突然警惕起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戰死者的水屬於勝者,”契尼說,“因為決鬥雙方不能穿蒸餾服,必須在露天戰鬥。勝者理應收回他的水,來彌補在決鬥中失去的那部分。”

“我不想要他的水。”保羅喃喃道。他感到自己的心眼看到了無數不安的畫面,它們同時映現在他的眼前,而他自己也是這些畫面的一部分。他不清楚該怎麽做,但有一件事他能肯定:他不想要這些從詹米肉體中提取出的水。

“那是……水。”契尼說。

傑西卡感到很驚奇,一個簡單的詞——“水”,但契尼念出它的方式卻意味深長。傑西卡腦海中出現一條貝尼·傑瑟裏特的格言:“生存能力就是在陌生的水域中遊泳。”傑西卡想:我和保羅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須在這些陌生的水域中找出水流和它們的模式。

“你要接受這些水。”傑西卡說。

她分辨出自己的說話腔調。她曾用這種語調跟雷托公爵講過一次話,告訴她那已故的公爵,他必須支持一項可疑的投資,並為此接受一筆錢——因為錢可以維持厄崔迪的權勢。

在厄拉科斯,水就是錢。這一點她非常清楚。

保羅保持沉默,隨即明白自己會按她的命令去做。不是因為那是她的命令,而是因為她說話的語氣迫使他重新考慮。如果拒絕接受水,就意味著拒絕接受弗雷曼的習俗。

保羅隨即想起嶽醫生那本《奧天聖經》中的話,出自467號經文,他說道:“一切生命起源於水。”

傑西卡盯著他。他怎麽會知道這句話的?她暗自思忖。他還沒有學過秘籍。

“是這麽說的,”契尼說,“神聖的真理。《夏-納馬》中說,水是萬物中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

傑西卡突然渾身顫抖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麽原因(這更加讓她感到不安)。她扭過頭,掩藏自己的困惑。就在這時,她看到了日落的景象。太陽沉入地平線之時,一大片繽紛絢麗的顏色溢滿了天空。

“時辰已到!”

是斯第爾格,他的聲音回蕩在洞穴中。“詹米的武器已被銷毀,他已受到夏胡魯的召喚。是夏胡魯制定了月盈月虧,讓月亮逐日變小,最後變成凋殘的彎鉤。”斯第爾格放低聲音,“詹米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