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白頭鷹不想當冤大頭(下)

哪怕是再怎麽庸庸碌碌,甚至是頹廢絕望的人,在他被徹底磨平棱角之前,肯定也曾經有過自己的理想,夢想,狂想,或者是妄想,臆想,空想,反正都是差不多這一類的東西。

我是誰?我要幹什麽?我能幹什麽?

每個人都曾經這樣審視過自己的內心,然後找到各自的答案。

人要是沒有夢想,那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人是如此,國家也是一樣。即使是再怎麽弱小和落後的國家,也有著翻身成為強者的夢想。

當一個國家已經沒有了夢想,只剩下醉生夢死和得過且過之後,那麽也就跟行屍走肉毫無差別了。

作為大英帝國一脈相承的分支,美利堅合眾國自然也有著自己的夢想,並且自豪地稱之為“昭昭天命”。

首先是把版圖從大西洋擴張到太平洋,這一條在上個世紀中葉就辦到了。

然後是推行門羅主義,獨霸美洲,這一條在本世紀初的時候也成功實現了。

現在則是徹底取代大英帝國,繼承盎格魯撒克遜兄弟民族的世界霸權……如今正在努力中……

為了實現自己的昭昭天命,美利堅合眾國從來不憚於跟任何敵人交手,也不畏懼付出任何犧牲。

因為,這不僅是一種理想,一張藍圖,也是維系這個多元化移民國家的核心紐帶。

就像蘇聯無法放棄解放全人類的理想一樣,美國也無法放棄自己的昭昭天命,否則就近乎於自殺。

“……好吧!我明白了,暫時滿足丘吉爾的這次勒索,給英國人送去更多援助。”

杜魯門總統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答應丘吉爾這一次獅子大開口的物資援助請求——反正是國家掏腰包,又不用他自己傾家蕩產。至於日後收不收得回投資……這種問題他已經懶得去想了。

“……很明智的決策,總統閣下。”霍普金斯點頭道,“……任何人都不可能永遠只占便宜不吃虧,有些時候,我們真的不能想得太多,只能按照原定的路線走下去。”

“……也不是什麽想得太多,只是有點感慨罷了……自從進入這個世紀以來,世界就變化得越來越快了。不到五十年的時間裏,各國幾番浮沉,天翻地覆。一頂又一頂皇冠就相繼墜落。英國盛極而衰,德國驟興驟敗,高傲的法國人徹底成了笑話,俄國人先是被全世界摁在地上暴打,然後又翻身起來暴打全世界……”

杜魯門總統略帶唏噓地說道,“……這一切都讓人如同置身於夢幻之中一樣。”

“……但這並非夢幻,而是冷酷的現實,總統先生。我們正在創造新的歷史,接下來半個世紀的歷史。”

霍普金斯說道,“……事實上,資助大英帝國恢復遠東殖民地,雖然確實是一項很沉重的負擔,但如果換個思路來說,也能讓我們壓榨出大英帝國在東方的最後一點兒利用價值。”

“……請說得具體一些,我似乎沒能理解你的意思,而且也不喜歡猜謎。”杜魯門總統皺眉道。

“……總統先生,是這樣的,在得知了丘吉爾收復東方殖民地的計劃之後,海軍方面有了個新的想法,金上將還帶著幾個參謀專門找我聊過一次,我覺得很有新意……”

霍普金斯伸手指著墻上的一副世界地圖,如是說道,“……過去的四年裏,我們一直在從太平洋方向對日軍發起進攻,企圖沿著密克羅尼西亞群島向日本帝國的腹地挺進。但是,幾次最關鍵的大規模海戰,太平洋艦隊都被日本聯合艦隊擊敗,始終不能掌握西太平洋的制海權。在這種情況下,海軍陸戰隊和陸軍的小夥子們即使打得再怎麽奮勇,也只能黯然撤退。哪怕暫時奪取了幾個重要島嶼,也根本守不住。

現在,我們雖然成功登陸了日本帝國的本土,但實際上就跟當年納粹德軍閃擊巴黎一樣危機四伏。日本海軍聯合艦隊依然基本保持著完整的戰鬥力,遠東的蘇聯紅軍也隨時可能跟我們翻臉。目前完全是利用日本國內的政治混亂,才得以在日本列島上奪取了一塊橋頭堡。但即便如此,維持這條戰線的代價也高昂得可怕,平均每運輸五名士兵橫渡太平洋,就會有一名士兵會在航渡途中被日本飛機和潛艇送進海底。

然後,南太平洋戰區的日軍也同樣沒有失去鬥志,我軍雖然陸續收復了斐濟、新西蘭和新喀裏多尼亞,但是付出的代價極為慘重,前方依然是更多的要塞化島嶼,每挺進一步都要流血犧牲。更要命的是,一旦太平洋艦隊再次被日本聯合艦隊擊敗,地面部隊就無法在島礁上站住腳,現在取得的任何進展都會瞬間喪失。

所以,海軍有個新的想法,就是借著哈爾西上將率領太平洋艦隊主力脫離前線,返回珍珠港休整的機會,重新調整戰略方向,將日本列島戰場轉為守勢,也不再在南太平洋和布防許久、經營多年的日軍死磕,而是將要將艦隊和兵力轉向剛剛由英國人打開了突破口的馬六甲海峽一線,從印度洋指導南洋日軍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