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南京!南京!(一)

南京應天府西南,大勝關

身披龍袍的崇禎皇帝,在親衛扈從的前呼後擁之下,拾步踏進了這座空蕩蕩的關隘。

但凡帝駕所過之處,將士盡皆舉起刀槍,高聲歡呼,聲浪一層層地傳播開來,如同大海狂嘯一般。

大勝關此地,曾是昔年朱元璋戰勝陳友諒的地方,故而得名。但是自從大明立國以來,這座關隘就再也沒有發揮過任何作用,綿延數裏的城墻多已失修,即使征調十萬民夫,沒有一個月也無法完成修葺。

所以,當東軍主帥,南京兵部尚書呂維祺倉皇逃離蕪湖戰場,帶著幾千殘兵敗將退到大勝關之後,面對著這座到處都是塌方缺口,並且既沒有守軍接應,也沒有儲存半點兒軍械糧秣的要塞廢墟,頓時就徹底絕望了。他手下的東軍殘部看著大勝關居然是這般破敗模樣,連軍糧都沒著落,同樣是一個個涼透了心,紛紛各自開了小差,哪怕呂維祺大把撒銀子犒賞,也是無用——連飯都沒得吃了,有銀子又如何?

等到數萬西軍的大陣和崇禎皇帝的禦駕,一齊開抵大勝關下的時候,守關的東軍已經逃得只剩了數百人,而且一看到崇禎皇帝的龍旗,剩下的人也喪失了戰鬥的意志,而是抓緊時間一哄而散。就連東軍主帥呂維祺的親信仆人,都背著主人偷了他的行囊,瓜分了裏面的值錢玩意兒,然後各自逃亡了。

絕望之下,呂維祺只得找了個地方懸梁上吊,同時留下一份悔過書,乞求崇禎皇帝饒恕他的家人。

遺憾的是,如今這位換了魂兒的穿越版崇禎皇帝,在對待叛徒的態度上,只會比前任更嚴酷!

“……呂維祺啊呂維祺,你既然知道自己深受國恩,被朕封為南京兵部尚書,卻背叛君王、擁立偽帝,乃是十惡不赦的大逆不道之舉,當初為何又要跟那班東林逆黨沆瀣一氣,直到上個月都不見你悔改呢?”

看著手中這份祈求憐憫的遺書,崇禎皇帝的臉上滿是譏諷之色,“……明明自知罪無可恕,卻妄想靠著自己的一條老命和一張薄紙,就為全家求得赦免,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莫非是以為朕懦弱可欺嗎?若是汝這老狗當真天良未泯,心中尚有忠義,先前的蕪湖之戰,為何不見汝臨陣倒戈,棄暗投明?如果朕僅僅憑著這麽一紙討饒的空話,就寬恕了汝這罪魁禍首,又該如何獎賞那些忠心追隨於朕的臣子?速速擬旨!將罪臣呂維祺的頭顱傳示三軍,屍身挫骨揚灰!呂家滿門抄斬,罪誅九族!”

聽了皇帝的嚴刑重處,盧象升的嘴唇皮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勸解的話,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畢竟,像這種擁立偽帝的謀反大罪,事敗後誅殺九族乃是自古以來的常例,誰也不能說崇禎帝太殘酷。

在離開大勝關的時候,崇禎皇帝又收到一則捷報,原來王鬥自從奉命率部三千南下攻打徽州之後,一路勢如破竹,所遇抵抗極為輕微。現已順利攻占徽州府城,生擒南京偽朝任命的徽州知府,收編偽朝降兵約兩千人,周邊各縣也紛紛宣布易幟,故而向後方報捷請賞,順便請示自己這支部隊的下一步行動方案。

得知此事,崇禎帝當即龍顏大悅,覺得這似乎是個好兆頭,便跟軍中諸將討論此事,諸將皆表示南京這邊兵力已經足夠,不需要王鬥的幾千偏師再趕過來添亂了。於是崇禎帝就加封王鬥為浙西總兵,令其率部跨越省境,繼續向東進討,伺機收復浙西北地區理論上依然尊奉南京朝廷的安吉、淳安等縣。

……

然後,在全軍和平通過了大勝關之後,巍峨壯麗的留都南京,就出現在了崇禎朝廷一幹君臣的眼前。

懷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感,崇禎皇帝手持一只西洋望遠鏡,站在高處,眺望著這另一座雄偉壯觀的大明帝京,只見東面的鐘山像盤龍一樣蜿蜒環抱,西面的石頭山像猛虎一樣雄踞在大江之濱。浩浩的長江從金川門下向東北方向流去。城內東南角那一片金光耀眼的樓台殿閣,便是南京的大明皇城。

觸目所及,崇禎皇帝忍不住好一陣的心懷激蕩——逃離北京的倉皇,丟失北地的無奈,輾轉中原的落魄,武昌募兵的艱辛,誓師東征的豪情……過去的一幕幕的往事,全都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整整一年了,從在穿越之初的茫然,到清兵進逼之下的絕望,再到眾叛親離之下的倉皇逃生,然後一點點地忍辱負重,收拾殘局,積累實力,扭轉乾坤……時至今日,他終於迎來了第一場決定性的勝利。

作為大明帝國的正統君王,他終於能夠奪回一座屬於自己的都城了!

雖然前方還有帝都金陵的高大城墻,但這並不能擋住他前進的步伐。

的確,南京的城墻比北京還要更加堅固,也更加雄偉,可就算是再堅固的城墻,也需要有人來守衛才行。而如今的金陵城裏,除了極少數“逆黨首腦”還在妄圖負隅頑抗之外,絕大多數的王公大臣、文臣武將,都已經派遣使者,跟崇禎皇帝進行了卓有成效的秘密溝通,表示要棄暗投明、撥亂反正。甚至就連掌握著城內絕大部分軍隊的幾位國朝勛貴,也往崇禎皇帝的軍營裏派來了子侄“隨駕”,或者說是充當人質,取信於天子。說是只等著討逆大軍來到城下,就會幹掉那幾個逆黨首腦,然後開門易幟,迎接帝駕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