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晨 光(第2/2頁)

他沒有敲門就闖進自己的房間。雪莉戴著一次性白手套,用海綿擦洗那男人的胸部。她從做飯的房間把丁烷爐搬了上來,用不銹鋼攪拌碗燒開水。

他強迫自己望向那張痛苦的面容——松弛的嘴唇微微分開,露出吸煙者的一口黃牙。這張臉屬於街頭,屬於普羅大眾,隨便走進一家酒吧就能看見。

雪莉擡頭看著滑溜。

他在床沿上坐下。雪莉已經解開男人的睡袋,像毯子似的鋪開,開口一端塞在泡沫墊底下。

“雪莉,咱們得聊聊。搞清楚這件事,明白嗎?”

雪莉在攪拌碗上瀝幹海綿。

“你怎麽會和非洲小子搞到一起去?”

雪莉把海綿放進自封袋,收進從氣墊車裏卸下的黑色尼龍包。滑溜看著雪莉,注意到她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她似乎根本沒有思考自己在做什麽。“知道一個叫莫比簡的地方嗎?”

“不知道。”

“路邊店,在州際公路旁。我有個朋友在那兒當管理員,做了一個月左右,我搬過去和他住。莫比·簡,她的體形太龐大了,她成天坐在俱樂部裏屋的一個浮箱裏,胳膊上插著可卡因點滴包,總而言之非常惡心。我剛才說了,我搬過去和我的朋友斯潘塞住,他是新上任的管理員,因為我在克利夫蘭的執照遇到了麻煩,當時沒法工作。”

“什麽樣的麻煩?”

“就是最常見的那種麻煩,可以吧?你到底想不想聽我說完?斯潘塞看看老板反正已經那個德性,就讓我住下了,明白嗎?反正我最不希望別人知道的就是我是醫技人員,否則他們會逼著我去給她的浮箱換過濾器,往兩百公斤做夢的神經病身上打可卡因。於是他們安排我當招待端啤酒。這我沒問題。那兒的音樂挺不賴。地方確實有點糙,但還過得下去,因為大家知道我是跟斯潘塞的。可是有一天我醒來,斯潘塞不見蹤影。結果他帶著他們的一包錢逃跑了。”她一邊說,一邊用白色吸水布幫沉睡的男人擦幹胸膛。“於是他們揍了我一頓,”她擡起頭看著滑溜,聳聳肩,“然後他們說打算怎麽收拾我。說要反銬我的雙手,把我扔進浮箱和莫比·簡作伴,把她的點滴量調得高到天上去,告訴她說我的男朋友劫了她的錢……”她把濕布扔進碗裏,“於是他們把我鎖在壁櫥裏,讓我好好琢磨一下。可是等壁櫥門再次打開,站在那兒的是非洲小子。我以前根本不認識他。‘切斯特菲爾德小姐,’他說,‘我有理由相信,直到不久以前,您還是一名有執照的醫技人員。’”

“於是他和你做了交易。”

“交易個屁。他檢查了我的證書,帶著我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附近一個活人都沒有,那可是個星期六的下午啊。他帶我走到停車場,一輛氣墊車停在那兒,車頭一排骷髏頭,兩條黑大漢在等我們,只要能遠遠離開那個浮箱,我反正沒啥意見。”

“咱們這位朋友就在車裏?”

“不,”她摘掉手套,“他讓我開車帶他回克利夫蘭的市郊。全是古舊大宅,但草坪都雜草叢生。我們到一幢有各種保安手段的屋前停下,估計是他的。這位朋友,”她把藍色睡袋拉上來蓋住男人的下巴,“他在臥室裏。我必須立刻開始工作。小子說他會給我豐厚的報酬。”

“你知道他會帶你來孤狗原嗎?”

“不知道。我估計他自己也沒想到。肯定是出意外了。第二天他回來說我們必須離開。我覺得他被什麽嚇住了。小子就是在這時候那麽稱呼他的,叫他伯爵。因為他很生氣,好像還很害怕。‘伯爵還有他該死的LF。’他說。”

“他的什麽?”

“‘LF’。”

“那是什麽?”

“我猜是這個。”她說,指著固定在男人頭部上方那個不起眼的灰色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