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1963年11月22日 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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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3年4月11日達拉斯《新聞早報》(頭版):

步槍射手朝沃克射擊

埃迪·休斯撰稿

星期三晚上,一位槍手持高殺傷力步槍試圖射殺位於家中的前少校埃德溫·安德森·沃克將軍,警方表示,子彈偏離不足一英寸,沒有擊中這位具有爭議的十字軍戰士。

晚上9點,沃克正在填寫收入所得稅表格,子彈穿過後窗,射進他身邊的墻壁裏。

警方表示,沃克一個細小的舉動顯然挽救了他的性命。

“有人瞄準了他,”偵探艾拉·範克利夫說,“無論是誰,肯定是想置他於死地。”

沃克從他右邊袖子裏找出了幾塊彈殼碎片,記者趕到時,他還在抖落頭發上的玻璃和彈殼碎片。

沃克說他是於星期一完成名為“夜奔行動”

的巡回演講第一站之後回到達拉斯的住所的。他還向記者透露……

1963年4月12日達拉斯《新聞早報》(第7版):

精神病人砍傷前妻,之後自殺

麥克·杜加斯撰稿

(約迪)77歲的迪肯·“德凱”·西蒙斯星期三晚上遲來一步,未能阻止薩迪·鄧希爾受傷。

但是,結果對於28歲的鄧希爾來說本來可能會更加糟糕,鄧希爾是德諾姆聯合高中備受歡迎的圖書管理員。

據約迪鎮警官道格拉斯·裏姆斯描述:“如果德凱沒有及時趕到的話,鄧希爾小姐幾乎肯定會喪命。”面對記者,西蒙斯只說:“我不想再說了,結束了。”

據裏姆斯警官透露,西蒙斯制伏了比自己年輕許多的約翰·克萊頓,扭打中卸下了他的一把小型左輪手槍。克萊頓隨即掏出傷害他妻子的匕首割斷了自己的喉管。西蒙斯和另一名當事人,達拉斯的喬治·安伯森,試圖阻止流血,但是無能為力。克萊頓宣告當場死亡。

安伯森先生是德諾姆聯合高中學區的前任教師,在克萊頓被解除武裝之後很快趕到。他不願就此事發表評論,但是在現場告訴裏姆斯警官克萊頓——精神病人——可能已經跟蹤他的前妻好幾個月了。德諾姆聯合高中的職員已經得到過警示,校長埃倫·多克蒂還收有一張照片,但是據稱克萊頓偽飾過自己的外貌。

鄧希爾女士被救護車轉移到達拉斯的帕克蘭紀念醫院,已無大礙。

2

我直到星期六才見到她。期間的大部分時間我在等候室裏,拿著一本書,但根本看不進去。

不過還好,有很多人陪伴——德諾姆聯合高中的大部分老師都來探望薩迪,還有近百名學生,沒有駕照的由他們的家長開車送來。很多人留下來獻血,薩迪用了好幾品脫。很快,我的公文包裏塞滿了早日康復的賀卡和關切的信件。送來的花把護士站變成了花房。

我想我已經習慣了生活在過去,但是當我最終獲準進入薩迪在帕克蘭醫院的病房時,我還是驚呆了。那是一個悶熱的單間,不過洗手間大小。

沒有浴室。一尊醜陋的、只有侏儒才能使用的便桶蹲在角落,半透明的塑料窗簾可以拉開(為了一部分隱私)。升降病床用的不是按鈕,而是一個曲柄,白色的油漆已經被無數只手磨得精光。

當然,沒有顯示器顯示電腦生成的重要指標,病人也沒有電視看。

一玻璃瓶的什麽藥品——可能是生理鹽水——掛在金屬架上。一根管子從瓶子連接到她的左手,她的左手上纏著笨重的繃帶。

當然,沒有包裹她左邊頭部的繃帶龐大。頭部左邊的一束頭發已經被剪掉,看起來是不對稱、受到懲罰的樣子……當然,她受到了懲罰。醫生為她的眼睛留了一道細小的縫隙。聽到我的腳步聲,這只眼睛和沒有打繃帶、沒有受傷的一側臉上的那只眼睛睜開了。盡管她被麻醉了,兩只眼睛流露出一瞬恐懼,這恐懼讓我心痛不已。

之後,她疲憊地將臉轉向墻壁。

“薩迪——親愛的,是我。”

“嗨,我。”她說,沒有轉身。

我撫摸著她的肩膀,睡衣沒有遮住的地方,她抽開身。“請不要看我。”

“薩迪,沒關系。”

她轉過身。傷心欲絕,嗎啡效力之下的眼睛看著我,其中一只是透過紗布的縫隙窺視。肮臟的黃紅色汙漬浸透了繃帶,我想是血水和某種藥膏。

“有關系,”她說,“這跟博比·吉爾的情況不同。”她開始笑。“你知道棒球那些紅色的針腳嗎?那就是薩迪現在的樣子。從上到下,到處都是。”

“會消失的。”

“你不明白。他從我的臉一直割到口腔裏面。”

“但是你還活著。而且我愛你。”

“等繃帶拿下來你再說吧,”她用沮喪、麻醉的聲音說道。“弗蘭肯斯坦的新娘跟我比起來像是伊麗莎白·泰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