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汝陽公主雖出生在一個不受寵的嬪妃的肚子裏, 奈何自己的親哥哥最後坐上皇位。

她十歲之前過的不甚如意,處處被人歧視打壓,見了誰不敢說話,但後來一朝翻身成了長安城炙手可熱的貴人, 一時間風頭無二, 原本對她頤指氣使, 態度傲慢的人如今見了她都要卑躬屈膝, 唯唯諾諾。

這一反差讓她,原本不安怯懦的一顆心瞬間膨脹起來,直到最後她失手打死駙馬, 聖人在她的眼淚攻勢下, 替她遮掩了過去,她的權欲之心瞬間達到了頂峰。

若是和哥哥一樣掌控別人的性命就好了。

若是能和幽惠大長公主一樣強勢就好了。

這個細微的想法終於清晰地在她腦海中發芽,直到最後她親手參與了一件政務。

汝陽公主威名震懾長安。

誰也想不到, 聖人會親自下旨撥了汝陽公主封號, 下了刑部大牢。

溫歸遠踏入陰暗潮濕的大牢深處的那間屋子時,只看到汝陽公主披頭散發地坐在木板床上, 少了鉛華的容顏不再嬌艷,露出一點頹廢之氣。

汝陽公主對著門口站著的人視而不見。

“小姑母。”看著滿眼的黑暗陰沉, 隔著烏黑油膩的木欄鐵鏈, 溫歸遠一如既往地溫和端方, 翩翩有禮。

汝陽公主僵直的脖頸微微擡起, 死氣沉沉的目光落在溫歸遠身上, 半隱在黑暗中的面容露出一點猙獰之像。

“殿下也來看本宮的笑話。”她嘴角露出一點冷笑, 下巴微擡,眸光高高在上地注視著他,好似依舊是長安城中無所不能的汝陽公主。

溫歸遠搖了搖頭, 體貼穩妥地說道:“小姑母多慮了,是父皇擔憂你在牢中受了委屈,讓我帶你去其他地方的。”

那抹冷笑凝固在臉上,細紋密布的眼尾微微睜大,露出一點驚疑不安之色。

“胡說。”她怒叱著。

一時間不知道是反駁聖人心疼她,還是拒絕太子殿下帶她去其他地方。

她殺了無數人,如今落魄了自然害怕別人的報復,對任何事情都是疑神疑鬼。

溫歸遠的笑好似掛在臉上,溫和而真誠,卻在地牢伸出跳動的燭火中莫名帶出一點陰森鬼魅。

汝陽公主失神地看著他,瞳孔突然睜大,露出一點驚恐之色。

“你,你要做什麽。”

溫歸遠臉上笑容不變,跳動的燭火落不到漆黑的眸光中,清雅俊秀的輪廓被籠上一層模糊的光暈,越發顯得黑色的瞳孔幽深晦澀。

“小姑母常說與我母親有救命之恩。”溫歸遠半斂著眉,漆黑濃密的長睫遮住眸底幽冷的光,溫柔說道。

汝陽公主後脖頸汗毛直立,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警惕又惶恐地質問著:“你想做什麽?”

“自然是來謝謝小姑母的。”溫歸遠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把鑰匙,油膩的黃銅鑰匙在修長白皙的指尖轉動,一點奇異的光澤在表面閃爍,讓這把原本救命的稻草突然變成淬毒的利箭。

“你,你要做什麽!”她失控大喊著,看著冰冷漆黑的甬道,不可抑制地唇齒發抖,“來人啊,來人啊,溫歸遠要殺人了,來人啊。”

她嘶聲力竭地大喊著,沙啞的聲音在走廊中回蕩消失,徒留下尖銳的回響。

那條長長的黑暗甬道好似看不到盡頭,自然也沒人自黑暗中而來救命。

汝陽公主嚇得臉色慘白,躲在角落裏蜷起膝蓋,蓬頭垢面,猙獰而不安:“你母親的死不關我的事。”

“自然不關你的事。”溫歸遠手中的鑰匙咣當一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空蕩的室內顯得給外刺耳。

“你至少沒把其他事情捅出去,不是嗎。”溫歸遠笑,低垂的眉眼微微掀起,冷靜而淡定地說著,“雖然親手殺了我的母親。”

“我不殺她,她也沒有活路。”汝陽公主崩潰地大喊著,目露陰毒,“遲早都是死,死在我手裏還能得到一個體面。”

“活路。”溫歸遠挺拔濃黑的劍眉微微蹙起,似有不解又似嘲笑,手指搭在另一側的衣袖袖扣上,冷笑著搖搖頭,“不要你們生生斷了她的活路嗎?”

“我們?”汝陽公主心中驚懼已經到了頂端,再也顧不得害怕,失神尖叫道,“明明是她私通情郎,我讓自我了斷,有何不對。”

“她已經不是慕容家的掌上明珠,不過是後宮中苟延殘喘的人,還要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情。”

“慕容家大娘子這般高貴冷艷之人,入宮之前竟然有了喜歡的人,傳出去可是要驚駭眾人的,而且誰知道入宮之後有沒有做出苟且之事。”她控制不住地冷笑著,再也遏制不住心底的嫉妒之情。

鄯州慕容多麽驕傲輝煌的姓氏。

慕容珊,隴右道鎮軍大將軍嫡長女,第一次見她時,她不過七八歲,隨著父輩入長安述職,穿著大紅色梅花百褶裙,罩著雪白狐裘,站在梅花樹下,面如桃紅,滿園的梅花都抵不過眉宇間的光彩,是再也矜貴不過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