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聽說了沒, 東跨院那邊吵起來了。”

“可不是,我嚇得都不敢過去。”

“太子妃倒在太子懷中哭呢。”

“我剛遠遠看去,太子好像是真動怒了, 那張臉何曾有過這樣的怒容。”

“要不還是得說,果然是百年世家, 三朝輔佐, 白家這派頭……”

今天佛誕,鎮國寺來了很多夫人娘子, 路杳杳坐著休息的涼亭也算在內院一處僻靜之處,但奈何架不住人多,還是被不少人闖入,但她們一看到涼亭內外僵持的幾人, 都下意識轉身離開。

官宦人家最懂趨利避害, 遠遠看到苗頭不對, 把腳就走,壓根就不會多看一眼,徒惹是非。

“殿下和太子妃當真是恩愛啊。”有人長嘆一口, 酸酸地感嘆道。

“可不是, 這長安城誰不說一句路家小娘子好命啊,背靠路相,自小又得聖人喜愛,如今又嫁了太子。”

“再好又如何,成婚都已經三個月了, 肚子都沒動靜。”

“少說幾句。”有年長沉穩的人見話題走偏了, 連忙出聲岔開話題。

在人議論中心的路杳杳和溫歸遠正坐在涼亭中,白月如還來不及解釋就被旭陽強硬地請走了。

“殿下不是在和方丈下棋嗎?”路杳杳用帕子擦著眼角,眼尾通紅。

“聽說汝陽公主來了, 特來尋你。”溫歸遠怕她措手不及遇到汝陽公主,這才特意趕來的,結果沒想到還沒靠近,就聽到她的哽咽聲。

路杳杳捏著帕子的手一頓,擡眉,驚訝地說道:“汝陽公主怎麽來了?”

汝陽公主出了名的不信神佛,但行事孟浪,做事不計後果,後院面首卻收了幾個被紅塵牽絆住的僧人,褻神之名大噪長安。

乃是各大神廟道觀,最不歡迎的貴人之一。

“不知。”溫歸遠淡淡說道。

“我們不用去見一下嗎?”路杳杳皺眉問道。

“小姑母簡裝而來,想來也不想我們打擾。”汝陽公主從側門低調而入,打扮舉止明顯是打算私會僧人,白日淫宣之事若是說出口平白汙了杳杳的耳。

路杳杳捏著手指,輕聲點點頭:“那我們回宮嗎?”

“以後若是見到不想見的人,讓丫鬟或者侍衛直接趕出去,不必和她們多說。”溫歸遠牽著她的手出了涼亭。

路杳杳笑著沒說話,眉眼彎彎,眼尾的紅意已經消退不少,可眼角下的紅痣越發炫目,顯得剛剛哭過的淺色眼珠晶瑩水潤。

“白月如是白家嫡長女,白家雄霸長安長達百年,歷經三朝,骨子中最重嫡庶,白家絕不會讓她出事。”溫歸遠捏著她的手,低聲說道,“惡犬之事我們不能想對待李家女一樣,你不要難過。”

“徐徐圖之,方為上策。”

他沉默片刻,沉聲說道。

路杳杳一怔,擡首看著他俊秀的側臉,沒想到他會特意把這件事情重新提起,並且與她解釋其中利弊。

其實惡犬之事能解決到如今這個地步,她已經很滿意了。

今日這一出,無非是打算惡心惡心白月如,加深她的恐懼,讓她今後做事顧忌幾分,若說想要徹底收拾白月如,她也是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白家勢大,如日中天,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拋棄一個身份尊貴的嫡女。

“你還是傷心嗎?”溫歸遠見她沉默不語,以為還在傷心,停下腳步,低頭看向她。

路杳杳和他四目相對,露齒一笑,眼尾的紅暈連著那點細小如米粒的淚痣,春華綻放,霞光蕩漾。

“妾身不傷心。”她牽著殿下手繼續向前走著,“爹爹和殿下已經做得夠多了,無需再計較此事了。”

“反正……”她眯眼笑著,天真無辜地說道,“來日方長嘛。”

螞蟻噬心的痛苦在於殺人誅心,表面是榮華富貴,背地是長劍懸頸,她最後未必能比李家那對姊妹花活得開心。

溫歸遠見她如此體貼溫柔,一顆心都在酸水裏滾著,越發覺得心疼。

兩人很快就回了東宮,殿下送她回了興慶殿便匆匆去了書房。

“怎麽匆匆入宮,可是哪裏出了問題?”他推門而入,書房內正是多日不見的江月樓。

淺藍色衣襟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只留下一小截修長脆弱的脖頸,青色血管隱隱若現。

他坐在圓圈椅上,腰背挺直,銀白色面具完完全全遮蓋住毫無血色的臉頰,只露出一雙淺色的眸子和蒼白的唇。

“今日去鎮國寺截到一份書信,想來對殿下有用,就親自送來了。”他聽到動靜,一直半斂著鴉黑睫毛微微擡起,露出滿是笑意的眼睛。

“你今日也在相國寺。”溫歸遠沒有第一時間接過他手中的信封,反而是直接坐在他一側驚訝地問道。

江月樓點點頭:“因為一些私事。”

有些問題兩人心照不宣,最後都選擇不捅破那層紙,但彼此間的對話卻又坦誠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