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對於東宮夫婦來說,今夜這場戲文,熱熱鬧鬧地開始,開開心心地結束,最後滿臉微笑,攜手離開,從背影看去,當真是感情深厚的典範。

皇後母子因為後半場聖人明顯不悅的態度,噤若寒蟬,余下的時間一句話也沒敢說。

聖人臉上看不出喜怒,戲文剛剛停歇,連賞都沒賞便直接離開了。

梨園眾人雖有些失落,但今夜氣氛如此古怪,沒有牽連就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路杳杳在後半場心虛不佳,漫不經心地看著戲,不知不覺吃了不少糕點果脯,結果上了馬車發現肚子撐了。

她皺著眉,揉著肚子,眼皮耷拉著,頭頂的夜明珠光澤落在一點陰影在眼底,遮住眼皮下的那點紅痣,顯得無精打采。

“喝點青麥茶消消食。”溫歸遠遞上一杯溫茶。

路杳杳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留了下去,稍稍軟化了撐著的腸胃。

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水光盈盈地眼睛被夜明珠溫潤的光映得明亮又天真,像那只在日光下伸著懶腰的貓兒。

眼睛滾圓,貓瞳無辜。

“晚上讓綠腰扶著你多走一會兒消消食,積食不能入睡,會傷了脾胃。”溫歸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忍不住細心吩咐著。

“知道了。”路杳杳低著頭,可憐兮兮地蜷著眉,萎靡不振,可憐兮兮。

溫歸遠搭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動,卻又被強硬地壓下,最後冷淡地收回視線。

路杳杳視線微微瞟向他,眼珠子一轉。

她自小在長安長大,而溫歸遠卻是十歲後因為不得寵,在當時袁相的操作下被送到隴右道。

按理兩人少有共同話語,幸好路杳杳為了差哥哥的事情,在此之前看過不少隴右道的書和遊記。

她回家後理清了爹的想法,對於嫁入東宮倒也不像初來時那樣排斥。

如果這件事情確實不是她爹背後操作,因著背後的較量一力設計的,那嫁入東宮於她而言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最主要的是,自己這位夫君性格溫和,有君子之風,她自小受大哥影響,對這種性格的人抱有好感。

“聽說鄯州馬球之風盛行。”她有意拉近兩人關系,扭頭細聲問道,“殿下可會?”

溫歸遠沒想到她會主動開口,溫和笑道,頗為矜持地點點頭“尚可。”

可那鎮定的神情怎麽看都不像一般般的樣子。

路杳杳眼睛一亮,身子前傾,不由靠近他,卷翹睫毛如小扇子一般扇動,琉璃眸色含著一點光,水潤清亮,臉上笑容越發嬌艷。

“淑妃每年都會在立夏前辦馬球賽,殿下知道的吧。”

那絲綿長的氣息順著顛簸的馬車緩緩飄進溫歸遠耳廓,吐氣如蘭,聲線如絲。

今夜戲文上,曾有一段箜篌的空音,余音繞耳,動人心弦。

溫歸遠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一動,眼眸微動,側首看向她。

眼波深邃猝不及防撞進一汪清塘中。

目之所及處的眉眼,讓路杳杳一愣,臉上的笑意僵在原處。

這才發現,兩人不知何時,變成了近在咫尺的距離。

溫歸遠的模樣近看越發覺得精致,眉眼如畫,卻又比之更為生動,溫和中帶著一絲不可觸摸的矜貴。

太子身上的熏香在沉悶的車廂內緩緩悠悠地飄著,平白升溫了如水夏夜的溫度。

路杳杳心跳不由加快。

“半月後的賽馬會?”溫歸遠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路杳杳回神,為掩飾尷尬,身子不由向後,眼睛微微下垂“正是。”

“那日由聖人開場,但之後會分為紅白兩隊,東宮按慣例,應該是紅隊。”路杳杳輕聲解釋著,手指無意識地糾纏著,“殿下和我都要下場的。”

“你不會?”溫歸遠問道。

路杳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眼彎彎,眼底的那點淚痣卻在熠熠生光“是不太會。”

“而且太曬了。”她眨眨眼,露出嬌氣之色,軟軟說道,“往常友誼賽都是善儀替我去的。”

“不礙事,那日你只需顧好自己就行。”溫歸遠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路杳杳眼睛一亮。

“殿下真好。”

她靠近他,歪著頭,甜甜地奉承著,眼睛明亮喜悅,頭頂的夜明珠都不及其半分璀璨。

春風吹皺湖面,往往能動人心弦。

那根發絲落在她白皙如玉的臉龐上,黑白相映,讓溫歸遠微微失神。

馬車很快就停在興慶殿門口,路杳杳了卻一樁心事興高采烈地準備回去休息,只是走了幾步,突然扭頭,眨眨眼看著身後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竟然跟著她進了興慶殿!

她臉上笑容微微一僵,雖然有意改善關系卻也不想進程這麽快。

路相送來的春嬤嬤早早就在細花垂花拱門處等著,遠遠看到緩步而來的太子和太子妃,臉上一喜迅速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