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舒瓦茲(第2/12頁)

我問他們:“是你們割的嗎?”

他們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人反問道:“割?”

“割下來。”我說,“把我變成這樣,變成正常人一樣。”

“赫姆特說你想變正常。”

“它們還會再長出來的。”

跟我說話的那個人看起來有點疑惑:“我不覺得,我們解決了這個問題。”

解決了這個問題。一百多個世紀的穆勒人都想解決這個問題,卻一直未能成功。這些舒瓦茲人因為遠離文明太久,所以無知而狂妄嗎?

但我又隱隱覺得不對。不管他們做了什麽,都不應該變成這樣才對。如果從一個完生體身上割下器官,那器官無論如何都會再長回去。完生體身上割下來的器官或肢體都會再長回去,甚至還會多長點別的什麽東西,直到他們因為瘋狂或基因崩潰而死。可這些舒瓦茲人割掉了我多余的手臂、乳房和別的多余器官,卻沒有留下任何傷疤,仿佛一開始就沒有這些額外的器官一樣。

我的身體已完全正常。那男孩低下頭盯著地面,地面很快就再冒出水來。我把水喝掉,並開始思考這樣的問題,他們的這種狂妄是不是自信?有沒有可能我所見的一切都是真的?這些舒瓦茲人確實擁有著珍貴到令人不敢相信的能力?

“你們是怎麽辦到的?”我問道。

“從內部著手。”那個人笑著答道,“我們只從內部著手。現在,你還想繼續前進嗎?”

這真是一個荒謬的問題。不久前的那個我,不過是一個即將在沙漠中渴死的怪物,而他們救了我,並治愈了我的畸形。而現在,他們還在問我是否要繼續上路,仿佛我正承擔著什麽偉大的使命,而他們耽誤了我的行程。

“不。”我說道。

他們就不再說話,只是坐在那兒。他們在等什麽?在穆勒,任何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邀請一個走投無路的陌生人到自己家做客。除非他覺得這個陌生人是敵人,這時,他就會第一時間拿起弓箭射翻敵人。可這些人卻什麽都不做,只是等著。

地域不同,風俗不同,於是我問道:“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他們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我開始覺得不耐煩了:“那不帶我去你們的家嗎?”

他們相互看了看,聳了聳肩,那個舒瓦茲人問:“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真該死,整個星球都使用一種通用的語言,而他們卻連“家”這個詞的意思都不知道。

“家。”我說道,“就是你們住的地方。”

他們又相互看了看。一直說話的那個,大概是所有舒瓦茲人的代言人,張嘴回答道:“我們就住在這兒啊。我們並不住在什麽特別的地方。”

“那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你們待在哪兒?”

“現在是晚上。”那位代言人疑惑道,“現在沒有太陽。”

這對話毫無意義。我們不可能得出什麽有價值的結論。但令我驚訝而喜悅的是,我竟然有體力和他們這樣說話。我活下來了,而且很顯然還將繼續活下去,就像現在這樣身體健康、強壯,思路清晰地活下去。

“我希望能跟你們一起,我沒法在這沙漠中一個人活下去。”

他們中幾個看起來年紀比較大的,點了點頭。好像在說,這是自然。看來這世上總有些不想說話的人。

“我不熟悉沙漠,不知道要怎麽在這片荒漠中活下去。你能把我帶到沙漠的邊緣,例如帶到斯爾或者璜城嗎?”

幾個人笑了起來。那名代言人說:“不,我們不會這樣做的,但你可以和我們一起生活,向我們學習,直至變成我們中的一員。”

不帶我去沙漠邊境?好吧。做人不能得隴望蜀。他們能在這片荒漠中活下去,看起來還活得挺好,那麽我也可以。至少,能跟他們活在一起,向他們學習說不上好壞,但總比死在這裏要好。

“好的。”我說道,“謝謝你們接納我。”

“我們檢查了你,”代言人道,“你的大腦運作得很正常。”

我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好像受了冒犯。我出生在西部所有文明國度中最高貴的家族,從小受到最嚴格的教育,而這些野蠻人卻能檢查我的大腦,還說它運作得挺正常。

“謝謝。”我說道,“那麽,食物呢?”

他們又聳了聳肩,滿臉疑惑。看來我們之間這樣猜謎似的交流還要進行很久,而我太累了,懶得再繼續。可能等我醒來時,就會發現這都是夢,而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又或者,那時候這美妙的瞬間就已消逝,而我已真的落入死亡的懷抱。於是,我躺下身,沉沉睡去。

太陽升起時,我還活著。

“今天我陪著你。”找到我的那個男孩說道,“你有什麽需求,我都可以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