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起始

我們從邊界步行至海岸附近的大本營,在此過程中,幾乎沒有任何異常。鳥兒的鳴唱一如平常;鹿總是轉眼間便逃之夭夭,白尾巴在棕綠色灌木叢的映襯下,仿佛驚嘆號下面的小圓點;羅圈腿的浣熊步履蹣跚,只顧忙自己的事,對我們不予理會。我相信,整組人都有一種近乎暈眩的感覺,因為經過這許多個月的封閉性訓練與準備,如今終於有了自由。在那段過渡地帶裏,什麽都奈何不了我們。我們既非過去的自己,也不同於抵達目的地之後。

抵達營地的前一天,一頭巨大的野豬突然出現在前方的路徑上,暫時破壞了這種情緒。它距離我們非常遠,一開始用望遠鏡也近乎難以辨識。野豬盡管視力很差,卻有著驚人的嗅覺,它在一百碼外向我們沖來,沿著小徑一路狂奔……不過我們仍有時間考慮如何應對。我們各自掏出長匕首,勘測員則端起突擊步槍。子彈對七百磅重的野豬不一定有效。我們不敢將注意力從野豬身上移開,去把存放手槍的箱子卸下來,並打開那上面的三道鎖。

心理學家來不及準備催眠暗示,以便讓我們集中注意力,保持自我控制。事實上,當野豬一路猛沖過來,她的建議僅限於“不要靠太近!不要讓它碰到你!”。人類學家發出輕微的哧哧笑聲,既是出於緊張,也是因為緊急狀況過了如此之久才出現,似乎有點荒誕。只有勘測員直接采取行動:她單膝跪下,以便更好地瞄準。我們的命令包括一項有用的指導原則,“唯有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才能殺戮”。

我繼續通過望遠鏡觀察,隨著野豬逐漸接近,它的臉變得越來越古怪,似乎有些扭曲,仿佛正遭受極端痛苦的折磨。它的嘴和又闊又長的臉本身並無異狀,然而體內似乎有某種存在,讓我感到有些驚恐,它的眼神顯得內斂深邃,頭部固執地偏向左側,仿佛被一條看不見的韁繩扯住。它的眼睛裏閃爍著類似電火花的光芒,不過我無法相信其真實性。那一定是因為我拿望遠鏡的手輕微顫抖而產生的“副作用”。

不管是什麽折磨著野豬,它很快制止了野豬沖刺的願望。它突然向左一拐,跑進灌木叢,並發出一聲怪叫,那聲音我只能稱之為痛苦的嘶吼。等我們走到近前,野豬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道被徹底擾亂的足跡。

接下來的數小時內,我一直默默思索著對此現象的解釋:寄生蟲,或者其他侵入神經系統的因素。我琢磨著符合生物學原理的假設。一段時間過後,野豬漸漸淡入了背景,就像從邊界開始一路上所經過的一切。於是,我再次望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