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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森呢?”我問。

“別管他,”比韋洛斯說,“他已經死了,你還活著,沒空哀悼他了。打完仗回來取屍體。快,咱們得活下去。”

我們獲得了勝利。雙發射擊的技法讓康蘇人嚴重減員,他們後來也學聰明了,改換戰術,收縮戰線,沒有再次正面進攻,而是改用導彈襲擊,但這時戰局已定,他們無力回天。過了幾個鐘頭,康蘇人全線撤退,啟動防護盾,留下一個小隊舉行自殺儀式,這代表康蘇人承認了戰敗。等這幾個康蘇人把儀仗刀插進腦腔,我們的任務就只剩下了收斂屍體和救護傷員。

今天二排的表現相當不錯。陣亡兩人,有一個就是沃森;受傷四人,重傷員只有一個,她將把接下來的幾個月用在培植下半段腸子上,另外三個人幾天內就能歸隊。大體而言,情況原本有可能糟糕得多。康蘇人的一艘裝甲浮空艇撞進了四排C連的人堆裏,隨即引爆,收割了十六條人命,其中包括排長和兩個班長,四排剩下的大部分人也不同程度地受傷。要是四排的副排長不是已經陣亡,經歷這麽一場慘事,他恐怕也得自殺。

凱耶斯中尉發布了解除警報的命令,我回去給沃森收屍。一群八條腿的食腐動物已經開始聚餐。我斃掉一個,剩下的四散奔逃。就這麽一小會兒,它們就吃掉了好些肉。我暗地裏有些驚訝:一個人沒了腦袋和大部分軟組織後,身體居然會輕那麽多。我把沃森的殘骸裝進運屍袋,前往幾公裏外的臨時停屍處。路上我只停下嘔吐了一次。

走進半途,艾倫看見了我。“要幫忙嗎?”他趕上來和我並排而行。

“我沒事,”我說,“他反正也沒多重了。”

“裏面是誰?”艾倫說。

“沃森。”我答道。

“哦,他啊,”艾倫做個鬼臉,“好吧,什麽地方還是會有人想念他的。”

“別弄得我掉眼淚,”我說,“你今天怎麽樣?”

“還行,”艾倫說,“大部分時候縮著腦袋,時不時舉起槍,朝著敵人的大致方向開幾槍。也許幹掉了幾個,天曉得。”

“聽見戰鬥開始前他們的死亡聖歌了嗎?”

“當然聽見了,”艾倫說,“聽著像兩列火車在交配。那聲音可不是你想不聽就能不聽的。”

“是啊,”我說,“我想問的是,你看翻譯過來的文字了嗎?明白那段東西是什麽意思嗎?”

“看了,”艾倫說,“我不怎麽喜歡他們的計劃,逼著我們皈依他們的宗教,其中似乎牽涉到很多死亡什麽的東西。”

“殖民防衛軍覺得那只是個儀式,就像在念一段按照他們以往行徑制定的禱文。”我說。

“你怎麽想?”艾倫問。

我朝沃森的屍體甩甩頭:“殺死他的康蘇人使勁尖叫‘得救贖了,得救贖了’,他要是把我開膛破肚,估計也要這麽嚷嚷。我覺得殖民防衛軍低估了形勢。康蘇人在戰鬥後之所以不再返回,我認為原因並不是他們承認了戰敗。他們並不為輸贏而戰。在他們眼中,這顆行星已經被鮮血封聖。我想他們認為這顆行星已經歸他們所有了。”

“那他們為什麽不占領它?”

“也許不到時候,”我說,“也許在等待什麽末日大決戰。但我的看法是這樣的:我覺得殖民防衛軍並不清楚康蘇人是否把自己看作這裏的主人。等到未來某個時候,大家搞不好會大吃一驚的。”

“好吧,我相信你的話,”艾倫說,“就我所知,每支軍隊都有自以為是的光榮傳統。不過,你有什麽提議嗎?”

“媽的,艾倫,我屁也想不出,”我說,“只希望等這種事情發生時,咱們都已經死了很多年。”

“換個不這麽壓抑的話題吧,”艾倫說,“你能在戰鬥中想出克敵制勝的射擊程序,真是了不起。看到被擊中的龜孫子爬起來繼續前進,我們有不少人當時非常惱火。接下來這幾個星期,每天都會有人請你喝酒。”

“喝酒本來就不要錢,”我說,“別忘記了,這趟地獄之旅全程免費。”

“呃,如果喝酒要花錢,肯定有人會請你。”艾倫說。

“我覺得沒那麽了不起。”話剛出口,我卻發現艾倫已經停步立正了。擡起頭,我看見比韋洛斯、凱耶斯中尉和一位我不認識的軍官在大步流星地走向我。我停下腳步,等他們走近。

“佩裏。”凱耶斯中尉說。

“中尉,”我說,“對不起,長官,我現在無法敬禮。我正在送屍體前往停屍處。”

“屍體還能去哪兒呢?”凱耶斯對屍體打個手勢,“是誰?”

“沃森,長官。”

“唉,他啊,”凱耶斯說,“沒能活多久,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