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面壁者 第12節

  艾倫說:那麽,還是談談我們能為您做什麽吧。設計核彈。當然,雖然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是多學科研究機構,但我猜到您來這兒不會有別的目的。能談具體些嗎?什麽類型?多大當量?PDC會很快把完整的技術要求遞交給你們的。我只談最關鍵的:大當量,最大的當量,能做到多大就做多大。我們給出的最低底限是兩億噸級。艾倫盯著雷迪亞茲看了好一陣兒,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這需要時間。你們不是有數學模型嗎?當然,這裏從五百噸級的核炮彈到兩千萬噸級的巨型核彈、從中子彈到電磁脈沖彈,都有數學模型,但您要求的爆炸當量太大了,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當量熱核炸彈的十倍以上。這個東西聚變反應的觸發和進行過程與普通核彈完全不同,可能需要一種全新的結構,我們沒有相應的模型。他們又談了一些此項研究的總體規劃,臨別時,艾倫說:雷迪亞茲先生,我知道,您在PDC的參謀部中有最優秀的物理學家,關於核彈在太空戰爭中的作用,他們應該告訴了您一些事情。你可以重復。好的,在太空戰爭中,核彈可能是一種效率較低的武器,在真空環境中核爆炸不產生沖擊渡,產生的光壓徽不足道,因而無法造成在大氣層中爆炸時所產生的力學打擊;它的全部能量以輻射和電磁脈沖形式釋放,而即使對人類而言,宇宙飛船防輻射和電磁屏蔽技術也是很成熟的。如果直接命中目標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時,熱量將起決定作用,很有可能把目標燒熔甚至汽化。但一顆幾億噸級的核彈,很可能有一幢樓房那麽大,直接命中恐怕不容易其實,從力學打擊而言,核彈不如動能武器;在輻射強度上不如粒子束武器,而在熱能破壞上更不如伽馬射線激光。但你說的這幾種武器都還無法投入實戰。核彈畢竟是人類目前最強有力和最成熟的武器,至於你所說的它在太空中的打擊效能問題,可以想出改進的辦法,比如加入某種介質形成沖擊波,就像在手雷中放鋼珠一樣。這倒是一個很有趣的設想,您不愧是理工科出身的領導人。而且,我就是學核能專業的,所以我喜歡核彈,對它的感覺最好。呵呵,不過我忘了,同一名面壁者這樣討論問題是很可笑的。兩人大笑起來,但雷迪亞茲很快止住笑,很認真地說:艾倫博上,你同其他人一樣,把面壁者的戰略神秘化了。人類目前所擁有的能夠投入實戰的武器中,最有威力的就是氫彈和宏原子核聚變。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兩者之一上,不是很自然的嗎?我認為自己的思維方式是正確的。那您為什麽不考慮宏原子核聚變呢?你還不知道嗎?你們的前國務卿搶先一步在搞了,他已經去了中國。這時兩人停住腳步,他們正走在一條幽靜的林問小路上,艾倫說:費米和奧本海默在這條路上走過無數次:廣島和長崎之後,第一代核武器研制者們大都在憂郁中度過了後半生,如果他們的在天之靈知道人類的核武器現在的使命,會很欣慰的。武器,不管多可怕,總是好東西我現在想說的是,下次來不希望看到你們扔廢紙片了,我們要給智子一個整潔的印象。因為天氣原因,五月花號航天飛機不得不改降備用機場,弗裏德裏克.泰勒也因此匆忙地乘直升機從肯尼迪航天中心趕到愛德華茲空軍基地。他站在跑道盡頭,看著拋掉減速傘的五月花號緩緩停下。泰勒感到一股熱浪從那邊撲來,在他眼中,航天飛機那被防熱瓦覆蓋的機體有一種原始的笨拙感,像工業革命時代的產物。想到在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裏,這種低效率高消耗的東西仍然是人類進入太空的主要運載工具,他不禁嘆息著搖搖頭。

  機艙門打開後,首先走出來的是五名機組成員和兩名從國際空間站接回來的學者,接著有兩個帶著擔架的人進入機艙,從裏面擡出一個人來,也許是為了在擔架上方便,這人在機艙內就脫了航天服。

  擔架走下舷梯後,飛行指令長走過去,對擔架上的人說:丁儀博士,站著走下航天飛機是一名太空旅行者起碼的尊嚴。丁儀在擔架上說:全人類都沒有尊嚴了,你應該知道我們這次的發現,上校,今天晚上你做愛的場面都會被智子津津有味地觀察記錄。博士,我真的不希望再和您同機飛行了。指令長把兩個小東西扔到擔架上,丁儀拿起來,發現是他的煙鬥,但已被折成兩截。

  你們得賠償我!這是登喜路紀念版,你知道值多少錢嗎?丁儀從擔架上支起身氣急敗壞地大喊,但一陣眩暈和惡心又使他躺下了。

  NASA不罰您的款就是好的了。指令長頭也不回地說,快步追趕前面的同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