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終結

  終結

  在我們周圍十光年的宇宙空間裏,天文學家發現了十一個太陽,它們是:比鄰星,半人馬座A,半人馬座B,以上三顆恒星在彼此的引力下維系在一起運行,構成了一個三星系統;天狼星A,天狼星B,盧伊頓726-8A,盧伊頓726-8B,以上四顆恒星分別構成了兩個雙星系統;巴納德星,佛耳夫359,萊蘭21185,羅斯154,以上四顆是單星。天文學家們不排除這樣的可能:也許在這個空間裏還有一些非常暗的或被星際塵埃擋住的恒星未被探測到。

  天文學家們注意到,這片空間中有大團的宇宙塵埃存在,這些塵埃像是漂浮在宇宙夜海中的烏雲。安裝在人造衛星上的紫外探測器對準這團遙遠的星際塵埃時,在吸收光譜中發現了一個216毫米的吸收峰,由此認為這些星際塵埃可能是由碳微粒組成的。通過這些星雲的反射性質推測,組成星雲的碳微粒的外部還覆蓋著一層薄冰。塵埃粒子的大小範圍從2毫微米到200毫微米,與可見光的波長屬同一數量級,塵埃對可見光是不透明的。

  正是這片星際塵埃,擋住了距地球八光年的一顆恒星。那顆恒星直徑是太陽的二十三倍,質量是太陽的六十七倍。現在它已進入了漫長演化的最後階段,離開主星序,步入自己的晚年期。我們把它稱為死星。

  如果它有記憶的話,也無法記住自己的童年。它誕生於五億年前,它的母親是另一片星雲。原子的運動和來自銀河系中心的輻射擾亂了那片星雲的平靜,所有的雲體粒子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向一個中心凝結。這莊嚴的塵埃大雨下了二百萬年,在凝成的氣團中心,氫原子開始聚變成氦,死星便在核大火中誕生了。

  經過劇變的童年時代和騷動的青年時代,核聚變的能量頂住了恒星外殼的坍縮,死星進入了漫長的中年期。它那童年時代以小時、分鐘甚至秒來計算的演化,現在以億年來計算了,銀河系廣漠的星海又多了一個平靜的光點。但如果飛近死星的表面,就會發現這種平靜是虛假的。這顆巨星的表面是核火焰的大洋,熾熱的火的巨浪發著紅光咆嘯撞擊,把高能粒子暴雨般地撒向太空;無法想象的巨大能量從死星深深的中心湧上來,在廣闊的火海上翻起一團團刺目的湧浪;火海之上,核能的台風在一刻不停地刮著,暗紅色的等離子體在強磁場的扭曲下,形成一根根上千萬公裏高的龍卷柱,像伸向宇宙的紅色海藻群……死星的巨大是人類頭腦很難把握的,按照比例,如果把我們的地球放到它的火海上,就像把一個籃球扔到太平洋上一樣。

  本來,死星在人類看到的星空應該是很亮的,它的視星等是-7?5,如果不是它前方三光年處那片孕育著另一顆恒星的星際塵埃擋住它射向地球的光線的話,將有一顆比最亮的恒星——天狼星還亮五倍的星星照耀著人類歷史。在沒有月光的夜晚,那顆星星能在地上映出人影。那夢幻般的藍色星光,一定會使人類更加多愁善感。

  死星平靜地燃燒了四億八千萬年,它的生命壯麗輝煌,但冷酷的能量守恒定律使它的內部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一些變化:核火焰消耗著氫,而核聚變的產物氦,沉積到星體的中心並一點點地累積起來。這變化對於擁有巨量物質的死星來說是極其緩慢的,人類的整個歷史對它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但四億八千萬年的消耗終於產生了它能感覺到的結果——惰性較大的氦已沉積到了相當的數量,它那曾是能量源泉的心臟漸漸變暗,死星老了。

  但另一些更為復雜的物理法則,決定了死星必須以一種壯烈的方式維持自己的生命。它中心的氦越擠越緊,周圍的氫仍在聚變,產生的高溫點燃了中心的氦,使其也發生了核聚變。恒星中所有的氦在一瞬間燃起了核大火,使死星發出了一道強光。但氦聚變產生的核能僅為氫的十分之一,所以死星在這次掙紮之後更虛弱了。這被天文學家稱為“氦閃”。“氦閃”的強光在太空中穿行三年後到達了那片星際塵埃,其中波長較長的紅光成功地穿過了這道宇宙屏障。這束紅光又在宇宙中旅行了五年,到達了一個比死星小得多的普普通通的恒星——太陽,也照到了被這顆恒星的引力抓住的幾粒宇宙灰塵上。人們把這幾粒灰塵分別叫做:冥王星、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木星、火星、金星、水星,當然,還有地球。這時是公元一七七五年。

  那天晚上,在地球的北半球,在英國的溫泉城市巴思,一個高級遊樂場的音樂廳外面,一位生於德國的風琴手,威廉·赫歇爾,正用一架自制的天文望遠鏡貪婪地探視著宇宙。燦爛的銀河是那樣強烈地吸引著他,他把自己的生命全部灌注於望遠鏡中,以至於他的妹妹卡羅琳只好在他觀察時用小勺向他口中喂食。這位十八世紀最卓越的天文學家,一生都在天文望遠鏡的目鏡前度過,在星圖上標注了近七萬顆恒星。但這天晚上,卻漏過了一顆對人類來說最為重要的星星。那天晚上,在西部天空突然出現了一顆紅色的星體。它位於禦夫座的α星和β星連線的中點上,視星等為4?5,不算太亮,一般人即使知道確切位置也難以找到。但對天文學家來說,這顆紅星無異於太空中突然出現的一盞巨燈。如果這時赫歇爾不是伏在望遠鏡上,而是像伽利略以前的天文學家一樣,用肉眼巡視蒼穹的話,他也許會做出一項發現,這發現在其後的二百多年裏將改變人類歷史。但這時他正聚精會神地對著他那架口徑只有兩英尺的望遠鏡,而望遠鏡顯然是對著別的方向;最遺憾的是,這時格林威治天文台、赫文島上的天文台以及全世界所有的天文台的望遠鏡都指向了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