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4頁)

“嗯?有什麽不一樣?”

寧音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大師兄’這個稱呼啊。”女弟子強調著,適時加了重音,“你在真人掌門面前會這樣喊,其他大多時候卻都只喊大師兄作‘師兄’,可是派中師兄如此多,怎麽知道是在喊誰呢?”

喊其他師兄時,會在“師兄”前面加個姓氏以作區分。

但大師兄不一樣,他作為派中大弟子,又頗有威信,地位自然特殊。

寧音表情一時間有些微妙:“因為‘大師兄’這個稱呼,往往會讓我聯想到二師兄……”

女弟子:“啊??”

這是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寧音偶爾會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他當時想了很久都沒明白,還注意著寧音是否和他的師弟、其他人的“二師兄”有什麽特別的交情,否則怎麽會在喊他的時候都想起別人來?

寧音莫非是喜歡那位師弟?

被他有意無意注意地久了,師弟還特意來問他,是否近日自身有什麽不妥,還望大師兄指教。

師弟並無不妥。

是他想起寧音可能喜歡這個人,心裏不妥。

陸折予站在樹下,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寧音,分明那裏站了兩個人,同樣的視野,他的記憶卻完全不記得另外一名女弟子是誰、何種樣貌,連穿的衣服顏色都模糊不清。

只有寧音,一如既往地鮮亮明媚,毫無顧忌、張揚肆意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夢境在這時開始與曾經的現實分岔。

寧音同那位女弟子說著話,突然轉頭準確地往他這個方向看來,沒有如記憶中那般毫無所覺地轉身離開。

“師兄!”

她一眼發現他,臉上頓時浮現燦爛的笑容,輕快地擡起手,同他主動又歡欣地打著招呼。

陸折予下意識地握緊了霜淩劍:

“……”

是假的。

她很久沒有這樣對他笑過了,更不會對他的到來表現得如此期待。

見他不動,寧音竟然直接朝他跑來。

陸折予能深刻地感覺到胸腔中那顆心臟的劇烈跳動,他慌亂無措地垂首,試圖掩蓋現在這心緒紛亂的狼狽模樣,可連扇動的睫毛都在顫抖,讓他無所遁形。

寧音就這樣跑到他的跟前,脆生生地喊他:

“師兄!”

陸折予閉緊了眼,數秒鐘都不敢睜開。

“師兄?”

寧音的聲音還在身前,隨著她上前來查看的動作,忽遠忽近,“師兄,你為什麽突然閉上眼睛啊?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我?”

“不是!”

身體反應比大腦意識還要快,陸折予的呼吸散亂不已,否認得卻非常肯定斷然,說出的話斬釘截鐵,“我怎麽可能不想見你,我最……”

最想見的就是你啊。

寧音背著手,歪著腦袋,左右打量他的表情變化,不許他借用垂首的動作藏起來:

“你最如何?”

她的嗓音裏都摻著明晃晃的笑著,帶著毫無惡意的打趣,只可惡的多了一種勝券在握地篤定,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一樣。

“我,最想……”

陸折予的臉紅了一片,從臉頰往上染紅了耳根,往下蔓延至脖頸下的衣領中,他別開臉,不堪忍受地往後退了一步,輕輕地、沒有半點威懾力地道,“你是女子,怎可隨意與男子貼得這樣近?”

寧音果然不再往前,可是還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待他受不住了擡眸看她,視線相對,她彎了彎眉眼,開壞地道:“因為你是我一個人的師兄啊。”

陸折予的臉燒得通紅。

手中的霜淩劍跟著震顫起來,這被人敬而遠之的冷寒在此時毫無作用,再厚重的堅冰都會在她的眼前融化。

“師兄。”

寧音又換了個調子來喊他,語聲婉轉,倍惹人愛,“你總這樣不看我,我會以為你厭了我。”

陸折予最怕她說這句話。

他怎麽可能討厭她,年少時心高氣傲,聽見她對司闕真人說的那些話,便一派無所謂地給出相悖的回應,誰也不知道他有多在意。

往後的日子裏無數次地後悔:如果他那時候就肯折斷傲骨,不顧一切面子地同她解釋清楚,她是否不會……離開得這樣決絕,不留半點余地。

去做那些錯事時,她會不會多生出一星半點的顧忌?又會不會,他能知道那一晚的人就是她,不刺出那一劍?

“我怎麽會厭你?”

陸折予停了停,尾音帶出一絲錯覺般的哽咽,“我便是千百倍地責怪我自己,都不可能厭了你。”

寧音茫然地眨了眨眼,上半身悄悄往後退了些許,目露擔憂地問:“師兄,你的眼睛紅了……你想哭嗎?”

陸折予擡手,錯愕地撫上自己的眼角。

父親死後,他就沒有哭過。

他是陸家的大公子,是星玄派的大師兄。

哭泣是最沒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