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第2/2頁)

應笑儂瞪著他,老家夥看著他長大,掐過他的臉蛋摸過他的頭,背後捅起刀來一點都不手軟,突然,他抓起地上那把剪刀。

鄒叔愣了,盯著他的手,又白又細,只聽哢嚓一聲——

宮島大阪,有古樸蒼勁的姿態,有綠霧層巒的枝椏,一剪子下去,頭沒了,翩翩落下地,滾到鄒叔腳邊。

“恭喜發財。”應笑儂站起來,啪地扔下剪子。

他從得意城出來,悶頭走,走出老遠,才想起給匡正打電話,只有一件事:“對方已經滲透到了愛音高層。”

匡正短暫思索,直接問:“什麽價位?”

應笑儂懊惱:“三倍。”

匡正驚訝,這麽厚的錢,金融街上有這個實力的……

“我再去下一家,”應笑儂不認命,“五個元老,我就不信都是狼心狗肺!”

結果都是狼心狗肺,下午五點半,應笑儂最後一個電話打過來,五個有投票權的董事全軍覆沒,唯一的好消息是,有兩筆還沒有成交,其中包括鄒叔。

“我們還有機會。”匡正怕他心態崩。

他已經崩了:“現在主要是錢!”

股份優勢一旦失守,愛音就不姓段了,甚至“愛音”這兩個字都可能消失,那是應笑儂母親的名字,是徐愛音留給這個世界最後的回憶。

匡正沒答話,掛斷電話,他在萬融臻匯待到晚上九點多,到如意洲的時候,寶綻剛下戲,唱的是《上天台》,穿著明黃色的大蟒,額上還有汗,摘掉髯口握住他的手:“哥,你怎麽了?”

匡正的疲憊寫在臉上,回握住他,沒說話。

“萬融臻匯的事?”

萬融臻匯正被總行虎視眈眈,從行政到財務,話語權都不在他手上。

“還是段家的事?”

段家正被一雙黑手攥著,從資本市場、從董事局、從各個看不見的角落蠶食鯨吞。

入行十年,第一次,匡正有了窮途末路的無力感,如果說被從m&a踢到私銀是他個人事業的一次地震,那這次來自金融街的內外夾擊則是他職業生涯的生死之門,走好了,或許闖出一片新天地,走不好,之前的成就、榮耀,都一把賠光。

once and for all,dice away(1)。

“哥……”寶綻拉著他走出後台,觀眾還沒散盡,場地還沒清,他戴著九龍冠,盔頭背面的朝天翅在微微地顫。他領匡正上樓梯,朱紅的闌幹,繞過一段又一段,就像戲文裏唱的:轉過這芍藥欄前,緊靠著湖山石邊——

是杜麗娘和柳夢梅要赴那雲雨之約,是寶綻擺著光武帝劉秀的龍袍,引他哥去他的極樂地、溫柔鄉。戲樓三層,最裏面的房間,他學著匡正辦公室的布局,也搞了個休息室,純中式的,絲綢燈、博山爐、玉山子,還有映著月光的回字花窗。

寶綻打開小燈,架子床邊亮起零星的一點紅,他會唱兩句昆曲,唱得不好,晦暗不明的光線中,一把琉璃樣的嗓子:“和你把領扣松……”他摘了冠兒,把水紗卸了,背對著匡正,露出肩上那只五爪的團龍,輕輕解開玉帶,“把衣帶寬,袖稍兒搵著……”

可惜匡正不懂戲,如果聽過《牡丹亭》,他就知道下面的戲詞是: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是哪處曾相見,相看儼然!

他只覺得自己在做夢,做一個無法無天的夢,夢中他走向那段明黃的背影,扯開那片衣袢,水袖掩過來,雪白的,遮住他的視線,他在一團純然的混沌中莽撞著,不知怎麽就到了xx,怎麽就被寶綻撲在了身上,(這裏少一句話),那麽炙熱。

“寶……寶兒!”他卷著他的頭發,試圖讓他離開,他不想寶綻學這些,怕臟了他,臟了自己最凈的那團夢。

(這裏少一段)

寶綻向匡正爬過來,漂亮的劍眉,挑起的眼尾,一道鮮紅在眉間。

(我盡力了,後頭不能有)

(1)once and for all,dice away:不好翻譯,類似孤注一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