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霍匪把寶綻帶回家了
霍匪真把寶綻帶回家了。
從夜店出來已經是淩晨三點, 寶綻讓霍匪跟他上醫院,那小子卻說:“上什麽醫院,”他撬了一輛電動車, “上我家。”
他家離市中心不遠,一棟八九十年代的老樓, 小得不能再小的單間,只有一張床和一個破沙發, 兩個撿來的櫃子,櫃門是掉的,他在裏頭翻了翻,翻出一瓶古銅色的液體。
“那是什麽?”寶綻問。
“酒精。”霍匪擰開瓶蓋,扒著肩膀就要往傷口上倒。
“等會兒!”寶綻把小瓶子搶過去, “這是酒精?”
霍匪嫌他煩:“用過幾次, 變色兒了。”
寶綻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混了點兒血, 他媽沒事兒!”
寶綻轉身:“我去給你買藥。”
“我操, 你怎麽跟我媽似的!跟你說了沒事,酒精就是殺毒……”霍匪看他把大門打開, 趕緊說,“等等等, 還有紅藥水兒!”
他又去櫃子裏翻,翻出一個嶄新的小紅瓶,寫著“汞溴紅溶液”, 寶綻這才明白, 幾塊錢一瓶的紅藥水他都省著用。
他們在床邊坐下,傷痕累累的胳膊、肩膀,還有綻了肉的眉骨,皮膚微微抽動, 寶綻動作很輕:“疼嗎?”
霍匪不習慣別人給他上藥,不大自在,管燈單調的白光照在寶綻臉上,照得他光彩奪目,霍匪問:“你頭發怎麽那麽亮?”
寶綻瞥他一眼:“發蠟。”
霍匪還是盯著他,用一種好奇的目光,仿佛遠在天邊的星星一下子到了近前,他脫口而出:“你在台上真颯。”
寶綻挑起眉:“你看過我演出?”
那小子不好意思了,低下頭:“有時候送菜正好碰上。”
這時,頭上落下來一只手,揉了揉,稍縱即逝:“還說你不喜歡戲。”
霍匪的耳根子紅了,像沒被人摸過的野狗,用力在寶綻碰過的地方蹭:“我不喜歡!是我媽……她喜歡。”
終於,他講起了家人,寶綻起身,把紅藥水放回櫃子上。
背後,霍匪說:“其實是後媽。”
他還是個孩子,有單純的傾訴欲,他也有感情,想對人說話,只是沒人肯聽。
“原來她在家總聽戲,定軍山、空城計什麽的,聽得多了,我就會了。”
原來?寶綻小心翼翼地問:“她去哪兒了?”
霍匪答得幹脆:“人不在了。”
寶綻不意外,稍有些黯然。
“尿毒症,”霍匪很平靜,想了想,又說,“也不是她喜歡,是她兒子唱戲。”
寶綻環顧這間小屋,又老又舊,窗戶都關不嚴,可能是哪個親戚等著拆遷的房子,順手把他扔在這兒:“你和你後媽感情不錯?”
“她對我行,”霍匪點點頭,“我爸先走的,家裏沒什麽錢了,她都沒扔下我。”
他碰上個好母親,寶綻想,不像自己,連親媽都舍得把他丟掉。
“她把她親兒子扔了。”接著,霍匪說。
寶綻倏地轉過頭。
“她想嫁我爸,我爸不要她兒子,她就沒帶。”
寶綻直直瞪著他。
“也不能怪她,她之前那個老公揍她,喝了酒往死裏揍,她一個女人,逼得沒轍了。”
男人喝酒、兒子唱戲,寶綻的指尖輕顫。
“她想她兒子,想得沒法兒,就聽戲,”
她想?她想為什麽不去看孩子,寶綻努力控制著語氣:“她沒去找過?”
“一開始是沒臉找,”霍匪嘆了口氣,“後來得病了,去找,找不著了。”
怎麽就找不著了,一個大活人,成心找哪有找不著的,“她兒子叫什麽?”
“不知道,她從來不提,”霍匪沒注意寶綻的表情,“她去她兒子高中打聽了,說是考上了大學,再之後就不知道了,可能都不在這個城市了。”
在,他在啊!寶綻在心裏喊,好像霍匪說的人就是他。
“她對她兒子還是有虧欠,”霍匪咂了下嘴,“他的同學、朋友,總能有知道的,可她一個也不認識。”
對,所以她才找不著,找不著時家,找不著如意洲。
“日子那麽難,她都沒扔下我,”霍匪歲數不大,但經得多,明白事兒,“可能就是她後悔扔了親兒子,想在我這個假兒子身上彌補吧。”
寶綻艱難地開口:“你有她照片嗎?”
霍匪搖頭。
“怎麽可能,”寶綻不信,“連張自拍都沒有?”
“誰沒事兒閑的自拍,”霍匪撇嘴,“又不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
寶綻忽然想到什麽,掏出手機,打開音樂播放器:“這首歌,你聽過嗎?”
歡快的前奏之後,一個甜甜的女聲響起:世上的人兒這樣多,你卻碰到我,過去我沒有見過你,你沒見過我……
霍匪一臉嫌棄:“這什麽年代的歌,老得掉渣了。”
他沒聽過,寶綻不得不問:“你後媽……她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