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怎麽一見著穿白的就來勁?

在亢奮的吃瓜群眾眼裏, 寶綻是從娛樂圈敗走的,但實際上,他只是不屑於再玩這個真真假假的遊戲。他把京劇帶到了娛樂產業的最前沿, 喚起了這個時代一點點的文化記憶,他想做的、能做的, 都做到了。

兩周之後,如意洲重新開唱, 星期六晚上,全員反串,折子戲專場。

這半個月時間,網絡世界差不多把寶綻忘了,而小w卻在匡正和文咎也的雙重夾擊下度日如年。身份造假只是個開始, 詐騙、坐台、身體換資源, 各種各樣的負面新聞不停往外爆, 有真的也有假的, 她能無中生有,匡正當然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意洲後台, 大夥上好了妝,聚在一起等開戲。

屋裏人不少, 卻很安靜,寶綻出了這麽大的事,大夥都怕影響上座兒, 一片寂然中, 走廊上傳來嬰兒的哭聲,還有急促的腳步,接著,紅姐抱著孩子推開門:“對不住對不住, 來晚了!”

她兒子隨她,皮膚白,長得也好,就是能哭,一張嘴要把人的天靈蓋炸開,陳柔恩趕緊上去哄:“怎麽了這是,來來,我抱抱。”

她今晚串的是武生,一身黑快衣,臉兒是俊扮,但在印堂上畫了一個黑八字兒,是殺嫂下獄、時運不濟的武松,紅姐兒子一擡頭看見這兩筆黑,嗷嗚,哭得更厲害了。

“哎祖宗!”應笑儂放下水杯,坐著紅木大椅發話,“抱過來。”

他梳的大頭,線尾子一邊一綹搭在肩上,八寶的頭面,白花裙子玫紅襖,右邊系著一條“喜上梅梢”的腰巾子,是《賣水》裏的小花旦。

紅姐抱著孩子過去,看他倚著個挺大的嬰兒床,時主席的千金正扒著床圍子,眨巴著眼睛往外瞧。

“喲,後台還安排這個?”紅姐新鮮。

“時主席的特權,”應笑儂拍拍嬰兒床,“團裏的福利,你不用用?”

紅姐哪能不用,立馬把兒子放進去,胖小子本來哭得挺兇,一瞧見小寶,害羞還是怎麽的,傻了似的盯著她,沒聲兒了。

“你家小寶真好看,”紅姐端詳,“怎麽越長越像你呢?”

沒有血緣關系的兩個人,能像到哪去,應笑儂卻笑了:“誰帶像誰,”他捋著小寶沒幾根禿毛的腦袋,“這大雙眼皮兒,長大了肯定是個美人。”

大人們聊天,兩個孩子坐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小寶不高興紅姐兒子上她的床,小胖手搓了搓,啪嚓,給了他一巴掌。

結結實實一下子,紅姐兒子疼著了,委屈巴巴捂著臉,小寶也不哄他,撅著嘴沖他瞪眼睛,紅姐兒子吃了吃手,嘿嘿笑了,爬過去,親親熱熱把她摟住。

“我說紅姐,”陳柔恩湊上來,“你兒子可真行,這麽小就會跟小姑娘膩歪……”

薩爽從外頭跑進來,一身打衣打褲,鬢邊插著黃的粉的絹花,線尾子在身後一甩,是《武松打店》裏的孫二娘:“我的天,滿了滿了!”

“什麽滿了?”陳柔恩來了條微信,拿起手機看。

“座兒滿了!”薩爽斜眼瞥著她的屏幕,酸溜溜地說,“還跟那個九爺聯系呢?”

“要你管,”陳柔恩頭也不擡,“再看我換防窺膜了。”

紅姐邊逗孩子邊感嘆:“真沒想到,能爆滿。”

“憋了半個月,能不滿嗎,”應笑儂挑著眉毛吊著眼,扮的是花旦,卻有股雍容華貴的勁兒,“都是老票兒,戲癮上來了抓心撓肝。”

紅姐問:“網上的事兒,算過去了?”

“網上的事兒,”應笑儂哼笑,“這幫大佬能信?他們自己的公關團隊成天在那兒發假消息,吃自己的飯,砸對手的碗,陰招兒玩得溜著呢。”

紅姐不解:“那咱們還停演……”

“表面文章,”應笑儂是大家族出來的,見得多,人就通透,“都知道是‘戲’,不得不做罷了。”

紅姐點點頭:“也就我們小老百姓,傻乎乎把網上那些事當真。”

“小老百姓才不傻呢,”應笑儂正了正頂花,準備登台,“資本搭台子,爆料的唱戲,少得了叫好的觀眾嗎?真說起來,咱們唱的是假戲,人家那才是真刀真槍的活劇,狗血熱鬧隨便看,還不花一分錢,你說捧場的人傻嗎?”

所以才有樂此不疲的吃瓜群眾,才有越來越盛的撕逼爆料,這和舊時候抻著脖子看行刑沒什麽不同,只是互聯網時代最廉價的娛樂方式而已。

正說著,匡正到了,穿著一身隆重的戧駁領黑西裝,進門先問:“寶綻呢?”

“裏間,”陳柔恩指著後台最裏頭的換衣間,“時哥也在。”

匡正往裏走,不大一扇門,敲了敲進去,小小的屋子,站著一對璧人。時闊亭一襲風流粉蟒,寶綻一身白龍箭衣,兩個人都是紫金冠,戴翎子,四支雉雞尾高高摩著天花,顫巍巍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