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2頁)

他頭顱微仰,那氣勢,儼然已不是愁鎖深宮十余載的駙馬爺,而是一杆長qiang震沙場的楊四郎:“爺好過關!”

韓文山愣了,原來真正的“好兒”在這兒呢,他冒冒失失,剛才那一嗓子喊早了!意外過後,他覺著自己像是被寶綻這孩子耍了,浸淫京戲二十年,也疲、也倦,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被哪位角兒耍一把,今天在如意洲,他竟得償所願。

寶綻唱罷下台,他立刻起身離席,激動著往後台去,一個助理模樣的人跟著他,替他拿著手機和大衣。

聽《坐宮》要聽“叫小番”,是因為這句難唱,多少人唱完這一句後頭就水了,而對於寶綻這樣的嗓子,叫小番不過是雕蟲小技,他有的是力氣去雕琢下一句,所謂驚喜,全仗著功夫,功夫到了,自然化腐朽為神奇。

走進後台,應笑儂已經掭了頭,在給寶綻摘髯口,台上是恩愛夫妻,台下是一對如花的兄弟。

“各位辛苦了,”韓文山沒有一點老板架子,給助理遞個眼色,“我替大夥叫頓宵夜,奉陽樓的打鹵面。”

他待人尊重,大夥也就敬他,紛紛起身道謝。

韓文山的意思在寶綻,走過去客氣地叫:“寶老板。”

寶綻沒掭頭,仍帶著駙馬爺的貴氣:“今兒這戲一般,韓總見笑了。”

韓文山搖頭:“咬字千金重,聽者自動容。”

寶綻微訝,出師這麽多年,他給敬老院、給少年宮、給那些富二代唱了多少戲,從沒一個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甫一聽見,差點眼熱。

韓文山看出來了,愛重地扶著他的肩:“什麽時候有空,”他邀他,“到我家唱一場,我派車來接你。”

去家裏?應笑儂的眼尾一動。

“堂會戲嗎?”寶綻還傻乎乎地問。

“沒有外人,”韓文山聲音低沉,“只是家人。”

家你媽了個大頭鬼!應笑儂臉上笑著,心裏已經在磨刀,正想著怎麽宰這個道貌岸然的變態一刀,韓文山來了個電話,是約他明天去見什麽人,這個話頭也就岔過去了。

隨便又聊了幾句,韓文山告辭,應笑儂把寶綻拽到一邊,擔憂地說:“不許去他家,聽見沒有?”

“小儂你別拉我,”寶綻急著去卸妝,“老匡該等急了。”

“老匡老匡,”應笑儂抓著他不撒手,“我看你腦子裏一天天全是那姓匡的。”

這話一出,寶綻嚇住了似的,別開眼:“沒有,你別瞎說……”

“哎呀姓匡的我不管了,”應笑儂不是不管,是管不過來,“這個姓韓的……”

“不去他家,我記住了,”寶綻是真寵他,稍有點脾氣就哄的那種,“我只是覺得,人家給咱們投了八百多萬……”

八百多萬在應笑儂那兒根本不算錢:“那才不是給咱們的,是給你的!”

寶綻無奈地笑:“給我,給如意洲,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應笑儂瞅著他這個傻樣兒,忽然靈機一動:“這麽著,你回去問問你那老匡,你夜裏上老板家唱戲去,他同不同意。”

提到匡正,寶綻有點不自然:“問他幹嘛,”他解開紅蟒,露出裏頭貼身的白衣,“戲的事兒我聽你的,不聽他的。”

這麽句話,可把應笑儂高興壞了,他還戴著妝,像個嬌艷的惡霸,挑了寶綻的下巴一把,哼著歌兒卸妝去了。

寶綻也趕緊換衣服,然後到洗手間用香皂搓一把臉,拎上包就跑下樓,出了樓門,一眼沒看見匡正的車,他往路兩邊瞧,巷子裏頭僻靜處亮著一道窄窄的紅尾燈,他沒多想,跑過去敲了敲車窗,拉開門坐上副駕駛。

“哥,”臉還濕著,他翻包找紙巾,“等急了吧?”

旁邊沒說話。

“今天真冷,你想不想吃酸菜鍋,”寶綻地擡起頭,“我晚上給你做……”

旁邊坐著一個不認識的人,利落的寸頭,鬢角剔掉了一道,下面的耳朵上打著一排鉆石耳釘,應該是真鉆,特別閃。

“對、對不起……”寶綻極其尷尬,“我上錯車了。”

他扭身要下去,中控這時卻啪地一響,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