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醫院走廊的燈總是亮的晃眼, 塗萱萱身上也受了點傷,不嚴重,小擦傷, 簡單的上了點藥。

她坐在外面的等候椅上,一直哭, 一直哭。

商滕是一路跑過來的,電梯太慢, 他等不了, 一口氣跑上九樓,頭發亂了,領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扯開。

因為喘氣而劇烈起伏的胸口, 在到了急診室外的那一刻, 都變成了吞咽不下的沙石。

人在遇到害怕的事情時, 第一反應都是逃避。

明明是連電梯下來都等不及的人,此刻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了。

過了很久, 他顫抖著聲音,嗓音低啞的問出口。

“她還好嗎?”

沒有問發生了什麽, 也沒有問是怎麽出的車禍。

他只關心岑鳶好不好。

塗萱萱哭的說不出話來,一直搖頭。

商滕站不穩, 手扶著墻,才勉強沒有摔下去。

他在抖,手在抖,心也在抖。

一定很疼,岑鳶現在, 一定很疼。

可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不能陪著她, 沒辦法替她分攤痛苦, 只能像個廢物一樣等在外面。

護士從裏面出來:“請問哪位是病人家屬?”

商滕急忙上前:“病人現在狀況怎麽樣?”

護士神情嚴肅:“不容樂觀,術後出血不止,還是早點把她的家屬叫過來吧。”

她離開後,商滕站在那裏,半天沒反應。

不容樂觀是什麽意思,她會離開,會再也醒不過來嗎?

他最後還是給江祁景打了這通電話,他聽到商滕的聲音,不耐煩的剛要掛斷。

商滕說:“來醫院吧,看看你姐姐。”

江祁景聽到他的後半句,猛的站起身:“我姐怎麽了?”

他那邊很安靜,安靜的有些過分,只是偶爾,能聽見低低的哭泣聲,像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商滕沒再說話,把電話掛了。

江祁景回撥過去,沒人接,他罕見的爆了句粗,穿上外套出門。

塗萱萱還在哭,眼睛都腫了。

商滕雙眼無神的坐在那,一動不動,如同行屍走肉一樣。

他看上去似乎也沒多難過,反倒像是在發呆。

所以江祁景剛過來,就扯著他的衣領,給了他一拳:“是不是你害的我姐?”

商滕沒還手,也沒說話。

他不想說話。

嘴的一側破了,流了點血。

還是一旁的塗萱萱過來解釋,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講了一遍,也包括醫生剛才說的那句,病人有血友病。

江祁景愣住了:“血友病?”

在過來之前,他就給江巨雄打了電話。

後者剛好被劉因拉著去參加她的同學聚會了,飯吃到一半,他就火急火燎的趕來。

江祁景的目光落在一旁眼神閃躲的劉因身上:“媽,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姐有血友病?”

“血友病?”江巨雄看向劉因。

再精妙的騙局,也終有被拆穿的那一天。

故事好像終於被拉開了帷幕。

劉因哭著和他解釋。

她女兒在急診室內命懸一線,她在外面為了自己即將破碎的豪門夢哭的撕心裂肺。

護士好幾次過來,提醒道:“麻煩保持安靜。”

劉因不聽,非拉著江巨雄解釋,她說當初她也是被騙的,她沒辦法啊,那個人是騙子,她也是受害者。

江祁景看著面前這個女人,不意外,但感到寒心。

他一直都享受著寵愛,所以體會不到岑鳶的感覺。

但是現在,他終於明白。

他的姐姐,曾經過的是怎樣的生活。

她一直都是最苦的那個人,卻總是對每一個人都保持著最大的善意和溫柔。

不應該這樣的。

她偶爾也應該發個脾氣,或是控訴一下她所感受到的不公平。

她不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承受的。

明明她也沒多大。

商滕把自己錢夾裏的卡全部抽出來,統統給了劉因:“您要是想要錢,我可以給,多少都行。但是能麻煩您滾嗎?”

他的眼神是冷的,語氣更冷。

什麽狗屁的紳士風度,教養禮儀,他懶得再管了。

他只是覺得惡心。

他的岑鳶,在急診室裏那麽努力的活著,他不希望她從裏面出來,看到這麽惡心的一幕。

劉因最後還是沒走,可能是受最後一點為人母的良知所影響吧。

時間緩慢的流逝,這個夜,長的似乎有些過分。

劉因雙手合十,嘴裏小聲的念叨著什麽,像是在祈禱。

到了後半夜,哭累的塗萱萱被許早接走。

走廊仍舊安靜。

天色漸亮,醫院內部也逐漸開始變得熱鬧。

樓下的早點攤子也支起來了,來來往往的煙火氣。

整整一個晚上,急症室內進進出出,那些護士醫生的臉上,神色嚴肅。

中午十一點,江巨雄接了個電話,公司有點事等著他去處理。

他掛了電話,走過去,和江祁景說:“小鳶要是醒了,給我打個電話。”